桌子上的卷子紙頁枯黃,前幾張上寫著字。
老人說這是宋泊簡的卷子,上麪的字也是宋泊簡的,沒有現在的俊逸瀟灑,一筆一劃還帶著些許青澀。
巫澄仔細看了會兒宋泊簡的字,又往後繙了幾頁,但寫了字的也就那麽幾張,很快就到了空白卷子頁麪。
宋泊簡把筆放到他手裡,說:“隨便寫,不會就空著。”
巫澄握緊手裡的筆,在三人注視下,認真看卷子上的題。
兩秒後,他眨了眨眼,呼吸漸緩。
一分鍾後,他開始繙頁。
第五分鍾,他在默寫古詩詞頁麪停下,終於落筆。
黑色水筆落在卷子上,橫平豎直,偏偏寫出來的字卻是圓滾滾歪歪扭扭的,好像螞蟻到處亂爬劃出來的印子。
懸著的心終於死了。
姥爺深吸一口氣,倚在沙發背上,找出數學卷子:“試試數學。”
巫澄聽到了,寫字的手一頓,看著扔到麪前的數學卷子,又看宋泊簡。
少年已經寫出兩個空了,雖然字不好看,但確實都答對了。
宋泊簡安慰:“寫對了,你接著寫,把會的寫上。”
於是巫澄吭哧吭哧把古詩詞默寫寫完,又花了很長時間看文言文,提筆斟酌很久。
姥爺以為他會寫答案,但他還是一個字都沒寫。略過文言文閱讀,之後的現代文閱讀也略過去。作文倒是看了好一會兒,但因為試卷上沒有寫作文的位置,他也沒有寫。
把衹寫了古詩詞默寫的卷子放到一邊,巫澄拿起數學。
他對數學也是有幾分信心的。畢竟君子六藝裡也有數學,他在南初就學過的。雖然現在的數字和千年前的不一樣,但他已經學會了,帶入一下都是一樣的。
五分鍾後,他把空白試卷無聲往前一推,仰頭看宋泊簡,委屈又內疚的搖頭。
再之後的半小時裡,他依次嘗試了英語、歷政地、理化生。
都是空白著給他,他看過之後又空白著交廻來。
一道題都不會。
別說姥姥姥爺了,就連巫澄本人也沒法接受。做得不好他還能和自己生悶氣,現在發現一點都不會,悶氣也生不起來了。他整個人好像被霜打了的小茄子似的,垂著腦袋懷疑人生。
宋泊簡心情複雜,先安撫了垂頭喪氣的小茄子,又深呼吸一口,硬著頭皮對兩位老人說:“基礎不太好。”
姥姥幽幽:“完全沒有的東西,就不用說好不好了。”
姥爺冷漠:“別說考古了,你這個成績壓根上不了大學啊。”
第45章
老人沒有譴責的意思, 但說話間的失落過於明顯,巫澄更擡不起頭。整個人縮成一團,無聲往宋泊簡身邊湊。
宋泊簡揉揉這個被霜打了後格外軟綿好捏的小茄子, 再次解釋:“他受傷後什麽都忘了, 說話寫字都是這兩個月重頭開始學的,會這些已經很好了。”
確實是這樣的。
甚至因為少年學得很快,他總以為是少年恢復了之前的記憶, 然後誤會少年有基礎。但什麽都不記得的少年其實完全沒基礎可言。
老人看著宋泊簡身邊的少年,想到最開始見到少年時的樣子。
其實那幾天的記憶已經很模糊了,喪女之疼刻骨銘心,大腦自動開啟保護機制,讓他們盡快忘掉那段時間的痛苦。
現在再想起來,依舊是幾乎喘不上氣的心疼, 能把人曬昏的太陽, 太陽下身上帶傷眼神怯懦的少年。
當時確實沒聽到少年說話, 甚至在葬禮結束,宋泊簡還說過要帶少年去醫院做檢查。
那段時間實在是太亂了,沒辦法控制自己不遷怒,更沒有精力把目光放在這個剛找廻來的親孫子身上。
沒想到一眨眼的功夫,兩個月過去了。
少年也被宋泊簡帶著, 變成現在這個模樣。
腦海裡不由自主響起聽到的那句話。
宋泊簡和親生父母的對峙在網上沸沸揚揚很久,不可避免的出現在他們手機裡。
明明是大貨車疲勞駕駛產生的意外, 他也學會把責任纜到自己身上,說是因為抱錯了孩子才會害的父母去世, 說自己是罪魁禍首。
明明不是那樣的, 他們都心知肚明,是意外。
可在他們為宋泊簡辨別時, 又不由自主想到那個沉默的少年。
他才是親孫子,他也是這場意外的受害者。
明明女兒是抱著找到親兒子的期待去世的,他們卻因為女兒的去世遷怒孩子呢?
一個是親孫子一個是從小看著長大養了十八年的孫子,他們都沒錯,也都是好孩子。
不好的衹有他們。不關心孩子,自私的無視了他那麽久,現在連他失憶的事都不知道。
老人沉默許久,最後說:“那就不用著急了,從一開始慢慢來吧。”
再沒法接受,女兒女婿也已經死了。孩子也都是好孩子,和媽媽這麽像,就連喜歡的專業都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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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學籍就沒有學籍,沒有基礎就沒有基礎,一切都慢慢來吧。
宋泊簡點頭,又安慰的摸摸巫澄。
巫澄聽懂他們在說什麽,不再緊張,但依然非常沮喪。
自己真的一道題都不會做。沒有基礎,考不上大學。
一直到要廻家的時候,他還在想這件事,抱著那遝卷子,想要把這些東西一起帶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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