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儀又唱:“請正賓為笄者加冠笄。”
又有人捧了一朱漆描金的托盤來,上面擺了滿滿的首飾,簪子珠花,應有盡有,長公主取了一支蝴蝶趕花金簪,替黎枝枝挽起發,她眼神溫柔地看著面前的少女,微笑道:“鳳凰鳴矣,於彼高崗,梧桐生矣,於彼朝陽,菶菶萋萋,雍雍喈喈,便賜你萋萋二字,往後此生,如花如木,萋萋生長。”
婢女即刻送上文書,觀禮的人群終於騷動起來,有人低聲道:“這不合禮製吧……不是該由她母親賜字麽?”
又有人道:“她爹娘都死了,哪裡還有母親?”
“不是有養母?”
“養母也不是親生的,還不都一樣。”
“說得也是,我倒覺得由長公主賜字頗好,多少人求都求不來的好事呢……”
這下黎岑的臉色也變得難看了,被人當著面說死了,這感覺也太荒謬了,他忍不住看了妻子一眼,眼神不無怨懟,咬牙低聲道:“看看你做的好事!”
黎夫人面白如紙,卻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黎枝枝向長公主拜了三拜,接過文書,原本這三拜,應該是拜親生父母的。
長公主似乎很高興,憐惜地看著她,笑道:“今日我受了你的禮,理應是你的義母了,好孩子,叫一聲來聽聽。”
黎枝枝抬起頭望著她,清澈的眸中有水意閃動,像是含著無數複雜情緒,片刻後,她才眨了眨眼睛,微笑著喚道:“母親。”
空氣一下就安靜下來了,過了好一會兒,長公主也沒說話,像是愣在了當初,直到司儀朝她使了一個眼色,她才反應過來,啊呀一聲,道:“這……”
她輕輕吸了一口氣,複又笑道:“這一聲叫得真好聽。”
有眼尖的人自是看見了長公主微紅的眼眶,她緊緊握住黎枝枝的手,笑銀銀道:“往後便是我的女兒了,再有誰敢欺你辱你,便只管告訴我,母親替你作主。”
她說著,又狀似無意地掃了黎夫人一眼,道:“但你若是要欺他人,我也還是為你作主。”
這話實在是太過張揚,聽得觀禮眾人暗自怎舌不已,心道長公主殿下看起來似乎極為重視這個義女啊。
他人的種種計較猜測暫且按下不提,黎夫人早已癱坐在圈椅上,只覺得頭暈目眩,不知該如何反應了。
她想盡辦法,心心念念著想跟長公主搭上關系,想抬高女兒的身份,如今已做到了,可做到的那個人不是黎素晚,而是她一直看不起的黎枝枝,這簡直是諷刺至極!
若她當初知道黎枝枝能有如今的風光,那她又怎麽會……
……
後院東廂房,屋子的門被關得死死的,只從裡面傳來叫喊和哭鬧之聲,還有砸東西的動靜,門口守著的兩個婆子正在閑磕牙,對那些聲音充耳不聞。
正在這時,一名公主府的婢女快步過來,一個婆子忙問道:“前頭及笄禮結束了?”
婢女道:“剛剛已結束了,殿下讓我來說一聲。”
她側耳聽了聽,道:“還在鬧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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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不是?”那婆子笑道:“真有勁兒,折騰半個時辰了。”
“辛苦兩位了,事情辦得很好,”婢女笑銀銀道:“公主殿下今日高興,說回府賞諸位吃酒,再加一個月的月錢。”
兩個婆子登時笑開了花:“哎喲,這枝枝小姐可真是咱們的貴人呐,今日是她及笄的好日子,那我們可要多喝幾盞酒。”
一行人便有說有笑地走了,沒再管那屋子裡的人,過了片刻,屋門才終於開了,地上一片狼藉,到處都是被摔打過的物件,黎素晚哭得滿面淚痕,妝粉糊成一團,睜著一雙紅腫的眼睛,不敢置信地喃喃道:“及笄禮結束了……?”
怎麽能結束呢?她根本沒去啊,這幾個凶惡的婆子把她關在房間裡,不許她離開半步,可明明今天是她的及笄禮……
及笄禮怎麽會結束?!
黎素晚急急忙忙地往外奔去,連摔倒了也顧不得,瘋狂地往花園的方向跑,氣喘籲籲地叫道:“來人,來人啊!我在這裡!及笄禮不能結束!”
“來人啊!”
她瘋了似地叫喊,明明平日裡有許多下人的地方,這會兒卻靜如死寂,偌大一個黎府好像就只剩下了她一個人。
黎素晚滿心都是惶恐失措,一邊哭喊著,一邊跑,直到靠近垂花門,才看見有幾個下人的身影,她們站在廊下竊竊私語,像是在談論著什麽,黎素晚怒不可遏,尖聲罵道:“一個個都死了麽?我叫你們過來!”
那幾個下人見她這般瘋狀,都有些被嚇住了,黎素晚顧不得繼續咒罵,又急忙一迭聲問道:“我爹娘呢?哥哥呢?及笄禮怎麽樣了?!我剛剛被人關起來了!及笄禮還不能結束!”
那幾個下人紛紛搖頭,黎素晚又氣又急,飛快地往外跑,誰知才出了垂花門,就被台階絆了一個大跟頭,腳踝傳來鑽心的痛楚,無論如何都爬不起來了,她再也忍不住,坐在地上哭了起來。
不知過了多久,她的視線裡出現了一抹鮮豔的銀紅色,上面用金銀線繡著鸞鳥翩舞的圖樣,那顏色可真亮,真好看,就像夏日傍晚,天邊滾落的一片絢爛夕陽,黎素晚曾經在公主府看見黎枝枝穿過,她喜歡極了這個顏色,還特意去讓裁縫鋪子的人照著做了一件,今天就穿在身上的,可是現在看起來還是有一些差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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