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長大了

這一邊。

林糖挂完電話，垂下眼再看着視頻裏的教程，睫毛懶懶地搭着，完全沒有了剛才的熱情。

她随意地記了幾個步驟，然後去樓下，按照超市小姐姐的推薦，給自己買了些挂面。

小姐姐說雞蛋大減價。

可她不會煮雞蛋。

她一個人，吃不上雞蛋了。

回來的路上她慢吞吞地，一步一步慢慢地走。

似乎是刻意地放慢了步驟，林糖想把這一天快點過完，然後可以好好地睡一覺。

接着生日這一天就會過去了。

回去的時候家裏還是沒有人。

她在電梯裏的時候還幻想了一下，有沒有可能爸爸是故意給她打那個電話，其實只是想給她一個驚喜。

但所有的期待在推開門後全數破滅。

屋子裏安安靜靜。

林糖沒什麽表情地站在門前，垂下眸子進去了。

這是她第二次煮面。

上一次做的面沒有吃，後來韓梓來給她重新做了一份。

但今天沒有韓梓。

她也不想每次都麻煩他。

有了一些上次的經驗，這次煮面她沒有再急着開蓋子，盯着鍋裏的面沸騰了才關火，只不過出鍋的時候被燙到了，她微微一怔，這一點點痛感她其實沒放在眼裏。

但這好像是壓垮騾子的最後一根稻草。

她沒忍住擦了把淚。

林糖也沒想到自己會這麽矯情。

她愣了一下，呆呆地又擦了一下酸澀的眼眶。

然後淚水就自己往下流。

也不知道到底是爲什麽哭。

但林糖真的讨厭這樣，她把那一碗自己煮出來的面端到桌上，埋頭吃着的時候，淚水漫得模糊了視線，她連筷子都要看不清了。

她有一點想吃雞蛋。

如果她不是一個人的話。

如果是爸爸媽媽或者韓梓，不管誰在她身邊，她應該都能吃上雞蛋的。

這次煮的面味道剛剛好，如果韓梓看到，肯定會誇她的。

但林糖卻只吃了一口。

她覺得自己好像哭出了聲，但又隐約聽到，這屋子裏好像不止她一個人的哭聲。

原本應該感到害怕的心，卻沒有作出任何反應，她難過到了極點，不知道是害怕還是失落，直接咬着唇哭得咳了起來。

小臉嗆得通紅，面被她推遠了些，她手撐在餐桌上，捂住臉垂着眼皮，哭得眼睛也通紅。

幾步遠外，響起一聲略微沙啞的呼喚。

“糖糖……”

哭聲戛然而止，一個人坐在長長餐桌前偷偷哭的小姑娘，愣愣地放下手，擡起滿是淚水的小臉。

然後，就看到了不知道什麽時候進來的，說不能回來給自己過生日的爸爸。

…

林仁幾乎失态地把秘書丢在了機場，自己打車回了家。

如果說韓梓的話只讓他覺得難堪和惱怒，那麽此刻坐在車裏，看着窗外不停倒退的建築時。

他才像是忽的有了良心似的，心髒一陣瑟縮。

他之所以對韓梓态度那麽惡劣，是因爲他看出來，韓梓猜到了。

少年再怎麽冷靜，那一瞬間的不可置信還是沒有躲過他的眼睛。

他猜到了。

猜到了他一直放任着張莉婕冷落她的女兒，猜到了自己即使知道張莉婕對林糖的所作所爲，還是想要不聞不問地裝不知道。

林仁一直都知道。

他不是一個好爸爸了。

如果不是韓梓戳穿了這層窗戶紙，可能他還要在自欺欺人。

還在執迷不悟地覺得自己都是爲了孩子好，只要高考結束了，他就會把糖糖接回來，自己會好好地陪着她。

是他錯了，錯的徹徹底底。

林仁渾身發顫，眼圈瞬間紅了。

這個做錯了事的父親所有說不出口的歉疚和自責，在回到家，看到廚房裏默默煮面的小姑娘時，立即化爲了實質。

女孩看着很沒有經驗，煮面的時候猶豫了一下該先放水還是放别的。

手裏拿着鍋蓋茫然地站在水池邊，無措又彷徨。

就好像被全世界遺棄了一般。

等着面煮熟的時候，她面無表情地盯着沸騰的水面，不知道心裏在想什麽。

全程都安安靜靜，沒有弄出過别的聲響，直到撈面的時候手指被燙。

她連一聲都沒吭，就好像習慣了似的。

只是默默地擡手擦了一下眼裏的淚，頓了一會端起面放在餐桌上，一邊哭一邊吃了起來。

林仁活了幾十年，從來沒有一刻像現在這樣無措又悔恨。

他在錦城買的這個房子很大，大到可以住下很多人。

可平時他不在的時候，裏面就只有他的親生女兒一個。

是他從小寵到大的親生女兒。

他護了這麽多年，連碗都不會舍得讓她洗的女兒，現在，在他看不到的時候，一個人孤零零地吃着自己煮出來的面。

這個肆意了半輩子的男人，第一次哭出了聲。

他不知道怎麽會變成這樣。

他只是想讓林糖安心學習。

只想要在她高考前，家裏能夠一直和平下去。

可事實上，那只是他想象出來的和諧。

他有想過張莉婕會怎麽樣對林糖，但沒有想過親眼見到後，自己會這麽的難過。

林糖轉身看到滿臉淚水的林仁，怔怔地以爲是自己看錯了。

她擦了一把淚，手還沒有放下，忽的就皺着鼻子哭了起來。

林仁用了很大力氣才走過去，把哭得顫抖的女兒抱進懷裏。

小姑娘自己一個人哭的時候，總是安安靜靜，似乎怕被人聽到似的。

可一旦知道身邊有人，心裏的委屈就會放大很多倍。

她被林仁抱着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淚水都蹭在了爸爸的西裝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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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沒有問林仁爲什麽回來了。

林仁也沒有解釋。

他只是拍着女兒的後背，眼裏無聲地流出一行熱淚。

他好像現在才徹徹底底地發現，女兒真的長大了。

她懂事得不像話，受了委屈不會說，甯願自己偷偷摸摸藏起來哭，也不會向他告狀。

林糖不知道哭了多久，嗓子都啞了，才從林仁的懷裏出來。

“爸、爸爸……”

林仁紅着眼，什麽也沒說，松開她走到卧室前。

他和張莉婕的卧室整整齊齊，完全沒有一點住過人的痕迹。

即使早就猜到了，他還是顫抖着手臂握起拳。

“糖糖……給你張阿姨打電話。”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