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3、
第二天魏劭成了一隻軟腳蝦。
早上,公孫羊李崇張儉魏梁幾個人相繼先後來過。
小喬起先有點抹不開臉,總疑心昨夜的聲音被他們聽入了耳。好在他幾人看著和平常相差無幾:公孫羊面帶笑容,態度親切又不失恭敬。李崇張儉魏梁,與“君侯”魏劭秉承一脈,全是一本正經的嚴肅臉,目不斜視地喚她女君,寒暄了幾句,看起來和平常並無不同。
小喬方漸漸定下神。
他們幾人在的時候,魏劭坐的筆直,精神抖擻,談笑風生。
等幾人一走,他就軟綿綿掛在了小喬的身上,一副縱慾過度腎虛無力的模樣。
慌的小喬急忙扶他躺了下去。
一躺下去,魏劭就摟著她不放。
小喬奮力打掉了他的手,板著臉教訓他,說:“你病體未癒,要靜養。我過來是為了照顧你早些好起來的。你再這樣,我就走了!”
魏劭昨夜生龍猛虎是真,方才成了軟腳蝦,一半是逗弄她,一半,今天確實也感到有點發虛。
他自也是極想早些痊癒,何嘗不明白病中不可縱慾的道理?況且公孫羊那晚走之前,大約出於不放心,也極其隱晦地提醒過他一句。
實在是昨夜乍見她到了,情難自禁,控制不住罷了。此刻被她板著臉教訓,非但不惱,反而渾身舒坦無比。只是又恐真的會惹惱了她,便也不再逗她,點頭答應。
他終於老實了些,小喬見他兩個眼眶發黑,又心疼起他昨晚吃力,更加用心服侍。
接下來的數日里,魏劭或閒讀兵書,或躺著休養,看她在旁紅袖添香,遞水餵藥,心裡忽然覺得倘得她一直這樣的陪伴,便是什麼都不做,時光也是很好很好。
他年輕強壯,定時服藥,克制了沒再行房,加上心情愉快,再休養了幾天,身體便漸漸好了起來。
畢竟這裡是軍營。魏劭差不多 愈,小喬也不方便再留下,恰好這日,流星快馬又報,馮招兵馬有所異動,集結似往西河而來。
軍營裡氣氛立刻變得緊張起來。
當日,魏劭親自送小喬出了軍營,一直送她出去將近百里,小喬再三叫他止步,魏劭方停馬於路邊,目送她馬車漸漸遠去,直到看不見了,掉頭疾馳而返。
小喬在賈偲護送下順利回到晉陽。
晉陽城裡依舊祥和。街上人流如織,車水馬龍,絲毫不覺半分前方西河郡戰雲密布的陰影。
但賈偲卻不敢有半分鬆懈。奉魏劭的命專職保護女君安全。將五百士兵佈於衙署四周,分班巡邏上崗,戒衛森嚴,晝夜如一。
因路上辛苦,當晚小喬早早地歇了下去。
第二天她睡到自然醒來。起身後不久,管事便來禀,說外頭來了一個人,自稱是那日那個在集市上被小喬買去的羌人少年的族人,前來求見,想領他回去。
小喬有些驚訝。想了下,叫 事讓進來,等在外堂,又吩咐人去將那個名叫爰的羌人少年叫來。
爰很快被帶到了小喬的面前。
他的傷已經復合如初。這些天,管事見女君對這少年似乎頗是照顧,便也沒安排他做什麼事。
爰恭恭敬敬地向小喬行禮。
小喬微笑道:“方才管事說,外頭來了個你的族人,想帶你走。我領你去看看,你認不認識。”
爰顯出微微的激動之色,急忙隨小喬到了外堂,看到等候著的那個年輕男子,目露微微訝色,腳步停了一停。
……
雕莫等了許久,終於聽到腳步聲漸漸傳來,循聲望去。見一個中年僕婦進來站定,侍女隨之,衣香鬢影,接著,少年爰跟了一個女子從門扇之後,出現在了他的面前。
女子很是年輕,不過才十五六歲,卻作了婦人的裝扮,一身華美的紫衣,容貌極美。才一個錯眼間,見她那雙明眸投向自己,雕莫恍惚竟生出了一種猶如天花耀落的亮目之感,不禁怔住。
雖然那日於集市,那個買走了羌奴的婦人從頭至尾並未露臉,但憑個頭身段,以及薄絹後給他留下過模糊印象的面容輪廓,雕莫立刻便知道,眼前這個身份應是魏劭之妻的貌美小婦人,便是那日那個女子了。
他急忙斂住心神,將目光投向隨了這婦人而來的少年爰。見他停在那裡,朝自己投 來驚訝的目光,便一笑,朝他點了點頭,隨即轉向那位小婦人,恭敬地道:“夫人在上,受我一禮。我名為勃連,是他族叔。數年前我從湟中遷來晉陽,靠行商為生。那日集市當中,我恰好也在,依稀認出他便是我侄,只是分開了數年,當時有些不敢相認。後等我終於確認,他卻又已被夫人買走。原本,能有夫人這般慈濟恩主,也是他的福氣。只是我再三思量,想到我侄兒家中只有祖父,祖孫二人相依為命,他若為奴,家中祖父何以度日?是故放不下他,輾轉打聽到了這裡。我願以十倍當日夫人買他的價錢贖他。想求夫人開恩,允許我領他出來,送他歸家和祖父團聚。”
說完取出一隻錢袋,恭敬地捧了上來。
這男子說話時候,小喬也在打量。見此人比魏劭大了幾歲的樣子,著尋常的漢服,發也如漢人綰於頭頂,以青色幅巾裹之,說一口流利漢話,雙目有神,眉宇隱見英氣,看起來倒不像是商人。
等他說完了,小喬看向少年爰,微笑道:“他可是你的族叔?若是,你也願意跟他走的話,這就可以走了。”
爰望著雕莫,略微遲疑了下,並未作聲。
雕莫轉向小喬道:“夫人可否允許我與他說幾句話?”
小喬點了點頭。雕莫道謝,領了爰到了門外,見左右無人,抬手拍了拍爰的肩膀,面露笑容,用羌語道:“不認得我了?兩年前你的祖父六十壽日,我特意前去賀壽,當時你還坐在我的邊上,”
爰其實第一眼便認出了他,此刻道:“雕莫頭領,你怎知我在此?”
雕莫道:“我帶了幾個隨從來晉陽辦事,那日在集市遇到了你。起先我並未認出。後認了出來,你已被夫人買走。我便找了過來。你不知道,兩個月前,我曾去拜訪原旺族長,才知你失踪已經數月,族長焦急萬分,以致病倒,四處派人尋訪無果,沒想到你竟然流落到此。是故我尋了過來,想將你從這裡贖出來送你回去。”
爰原本還帶了些猶疑,等聽到自己祖父因自己失踪急病,不禁焦急起來,回頭望了內堂裡的小喬一眼,說道:“這位夫人心地極好。當日和我一起被她買來的那些人,自己願意走的,都被她放走了。她也叫我自管離去。前些天她不在,我也不能自己走掉。我正想著等她回來,再請求她放了我。雕莫頭領,你真送我回湟中?”
雕莫凝視少年,微微一笑:“燒當卑禾雖分族而居,卻同為羌人,衍自祖先無弋爰劍。以我和老族長的交情,我既偶遇了你,怎能坐視不管?”
爰不再猶豫,說道:“多謝頭領!我這就去向夫人求情,請她放我。”
……
小喬等了片刻,見爰和那男子一道入內,爰的眼睛微微泛紅,便猜到他應當是願意和這個男子離開了,也不等他說什麼,便道:“你去吧。路上當心。”又命人將那個當日和他一道的羌女也喚了出來,隨他一同離去。
爰隨了雕莫離去。臨走之前,不住地回望小喬,面帶慕眷之色。
雕莫向小喬鄭重道謝,再次奉上錢袋。
小喬命春娘接了,取了當日買下爰和羌女二人的錢,剩餘歸還,道:“盼你早些將他送回親人身畔。”
雕莫注視了小喬片刻,朝她一躬到底,說道:“我必謹記夫人之言。夫人請放心。”
說完,最後看了她一眼,領爰和羌女離去。
……
小喬其實有點看出來了,爰似乎並非一個普通的羌人少年。估計出身不錯。但他既不主動講述來歷,她便也不多問。
之所以對他格外照顧,完全是因為當日他護那羌女的時候給自己帶來的似弟弟喬慈的那種似曾相識的親切之感。
接走他的那個男子,話雖寥寥,小喬卻也覺得應當另有來歷,並非真的如他所言那樣,是個在晉陽以經商為生的商人。
但顯然,他兩個之前確實是認識的。既然爰自己願意和他走,她自然不會阻攔。
小喬很快便將這事丟在了腦後。
她有些記掛魏劭。
晉陽雖然一派平和景象,但小喬卻知道魏劭那裡,戰事恐怕一觸即發。而且涉及涼州馮招、中間各羌人部族,多方勢力交雜,形勢複雜。晉陽城裡雖然駐有魏劭留下的一支兵馬,但恐怕也是魚龍混雜,為避免不必要的意外,從回來後 的第一天起,她便沒有出去半步路了。只在後宅里安穩度日。
沒有想到的是,幾天之後,這日的午後,管事匆匆來禀,說前些天剛走了的那個羌女又回來了,跪地哀求,似要見女君,彷彿出了什麼意外。
小喬驚訝,立刻讓管事將羌女帶進來。
管事知羌女不會說漢話,召來了一個通言的家僕。
羌女等在那裡,面帶焦急之色,一見到小喬,便噗通跪在了她的面前,飛快地說了一串話。
一旁家僕忙說給小喬聽。
羌女名叫夏姑,並非那羌人少年的親姐,而是他的侍女。因從小服侍他長大,是以關係親近,他一向喚她阿姐。少年爰也非普通羌人,而是湟水卑禾羌族長原旺的孫兒。半年之前,夏姑和爰從外返家,路上和隨從意外分散,被一夥專門劫掠羌人販賣為奴的盯上,遭到了劫掠。
夏姑說,爰知道漢人一向憎惡羌人,唯恐洩露身份會給祖父和族人帶去不利 是以一直沒有說出來,想暗中尋找機會逃走。這才一路輾轉到了晉陽。
那天來的那個男子勃連是燒當羌人的頭領,燒當羌人尊他為雕莫,意思是勇猛無二。
燒當和卑禾二族一向互通往來,關係親近,雕莫和爰的祖父原旺也頗有淵源,所以那日雕莫現身,告訴爰老族長因為思念他而病倒,爰焦心如焚,相信了他,以為他真的會送自己回家。卻沒有想到,雕莫竟然和不知道是何人的漢人勾搭在了一起。漢人要殺爰,被雕莫阻止,雙方還起了一場衝突,最後漢人暫時屈服。但雕莫也沒帶爰回湟水,而是去往上郡一帶。
夏姑心知爰身陷險境,雕莫並非真正想送他回去,是以夜間落腳時,誘惑了看守自己的一個雕莫手下逃了出來回到這裡,懇求小喬幫助。
夏姑不住地向小喬磕頭,痛哭流涕。
小喬吃驚不已。
她本也是猜到了,爰的出身應該不錯。卻沒有想到 他竟是卑禾族族長的孫子。
她立刻就想起了另一件和卑禾族有關的事。
就在她被魏劭送回晉陽的前一天,公孫羊離了軍營。
魏劭當時並沒對她多說什麼。只在當晚兩人同眠的時候,小喬出於關心,問了幾句當下這裡的戰況局面。魏劭隨口似的提了一句,說白天公孫羊去往了湟水。目的是傳達懷柔,收歸羌民。
而公孫羊此行的目的,就是卑禾羌人。
小喬□□娘將夏姑扶起來,問了雕莫行走停經的地方,又得知他身邊連那伙漢人在內,總共也不過十幾個人,沉吟了下,便傳賈偲,叫他帶人隨了夏姑上路追趕上去,務必將爰救回。
104、
賈偲立著不動,遲遲未應。
小喬便□□娘先將夏姑帶下去換衣洗面。跟前只剩賈偲一人,問道:“賈將軍何以不領我的話?”
賈偲忙道:“女君勿怪。非賈偲抗命不遵。而是君侯命我以守女主為唯一要務。末將若為追一個羌人離了女君之側,萬一女君有所失,末將萬死不辭。何況……”
他遲疑了下。
“羌女孤身一人,從陽曲到此,雖也不過百餘里地,但終究可疑。且那些話,也都是她的一面之詞。萬一有詐,我怕我若離去,於女君不利。”
小喬微微一笑,點頭:“賈將軍所慮,並非沒有道理。只是不知賈將軍是否留意到了夏姑的雙足。她數日前走的時候,腳上是有鞋的。方才回來,蓬頭垢發,渾身髒污,一只腳還是光著的,腳上佈滿了划痕血泡,大腳趾的指甲整個掀掉。可見路上確實經歷過一番艱難行走。我方才也留意了她的神情。她的神情焦慮,看起來並非作假,目光也無閃避之意,看不出有被人脅迫的跡象。是以我寧信其有。”
賈偲啊了一聲:“原來如此!女君心細,末將倒沒留意這些。若這羌女確是僥倖逃脫得以回來報訊,那個少年不過也只是一個羌族長的孫子而已,金貴遠不比女君。末將派手下去追,將人救回,如何?”
小喬搖頭 “他的金貴之處,遠勝過你所想,我不方便多說。不管羌女所言是真是假,你務必親自過去走一趟。倘若是真,不惜代價,將他奪回!”
說到最後“不惜代價,將他奪回”,一字一字,擲地有聲。
賈偲一怔。
“賈將軍有所不知。此事關係重大。我本想派人傳信給君侯,由他親自處置。但雕莫知道夏姑逃脫,必會加速離開,一來一去,我怕誤事。我聽說賈將軍從前在虎賁營中不但武藝過人,且以長於追踪而聞名,這才想請將軍親自去追。盼賈將軍能順利將那少年救回!日後禀了君侯,必記賈將軍一功!”
如此美麗女君,對自己寄瞭如此厚望,賈偲對上小喬向自己投來的目光,腔內一陣熱血,道:“女君儘管放心!我拼死效命!我帶一百人上路,四百士兵留守,交待我的副手。女君無事莫外出,等末將的消息!“
小喬含笑道:“賈將軍放心去,我在此等著好消息!”
賈偲渾身熱血沸騰,當即領命。退下後喚了副手來,將護衛之責交待完畢,再知照四城守軍,立時帶了羌女夏姑,往上郡方向追趕而去。
……
兩天前的清早,發現夏姑逃脫,雕莫立刻派人回頭追找,無果,決定改走小道,以盡快將爰帶去上郡。
昨夜一行人走到半夜,才胡亂尋了個地方落腳,不過稍打了個盹,便繼續上路,一直行至今日傍晚,未免人飢馬疲。
以雕莫之堅忍,這點行路之難,根本就不算什麼。
但與他同行的馮招帳下的破虜將軍陳瑞,卻忍不住開始罵罵咧咧了。
雕莫也知道些陳瑞的事。乃是從前并州刺史陳翔的兒子,人稱玉面羅剎。去年陳翔失了并州,聽聞南下投河東曹瑾,到了今年,借兵重返并州,卻被魏劭阻於上黨。
是役陳翔再次敗北,徹底失去了反攻可能。不久後抑鬱病死。陳瑞帶了一支不足千人的殘餘人馬,前去投奔涼州馮招。
涼州毗鄰并州,從前馮招陳翔時有摩擦。如今陳瑞來投,稱與魏劭不共戴天。馮招便也納了,卻不過封他一個雜號的破虜將軍名號。陳瑞抑鬱不得志,加上此前在魏劭手上折辱過甚,心中鬱結難解,脾性未免變得更加古怪。這幾天被雕莫逼著辛苦趕路,此刻又飢腸轆轆,想起從前在并州當公子時候的風流快活,更是一肚子的火氣,邊走邊罵咧著,忽然停下了馬,回頭對著雕莫怒道:“你為何定要護著這個小羊崽子?照我說,一刀殺了,使人把人頭丟到那糟老頭跟前,以魏劭之名,加以脅迫,糟老頭自然出兵!何必如此辛苦趕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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雕莫冷冷道:“將軍此話差了。你當老族長如此輕易上當?況且,當初馮招應許過我,一應事情,我皆可自己做主,如此我才答應協同作戰。莫非將軍之位,還在馮招之上?”
陳瑞被他這一番話給噎住,氣的一張雪白面皮泛紅。所謂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一時奈何不了他,也只得暫時忍下。又往前行了十餘里地,見到田間有間破廟,便說進去過夜。
雕莫還想繼續前行。卻見陳瑞已經下馬往裡去了,遲疑了下,心想夏姑即便回去傳訊了,魏劭的夫人未必就會派人來追。即便追了,自己一行人日夜趕路,已經出了晉陽頗遠,走的又是小道,料想也難追上。不過是歇一晚上罷了。若自己再堅持趕路,這個陳瑞胡攪蠻纏,性子陰晴不定,從前在并州就是有名難纏,這會兒他手下也帶了幾個人,若真翻臉,未免生事。
思忖過後,便忍下氣,示意手下下馬,在此過上一夜。
陳瑞當夜睡於草堆之上,起初疲累,呼呼大睡,睡到半夜醒來,舊事湧上心頭,再也睡不著了。一會兒想著當日自己大難不死僥倖活了下來,想必上天也是垂憐,倘若哪日大仇得報,殺魏劭,奪喬女,該當如何快慰,到時如何如何,眼前彷彿浮現出喬女的那一張宜喜宜嗔的芙蓉面,想的正痛快,忽又記起自己如今已非完整之身,便是得了喬女,也是有心無力。
世上最大痛苦,莫過於此了。堂堂一個七尺男兒,如此活於世上,還有什麼意思可言?
一陣悲苦湧上心頭,陳瑞更是難眠。翻來覆去之時,忽然計策湧上心頭。
馮招分明不把自己放在眼裡,便似打叫花子似的用個雜號頭銜來打發自己。既然如此,何不趁這個機會將羌人少年擄走,落到自己手里之後,威脅卑禾出兵,到時候領著羌軍去打魏劭,管他是死是活,拼個魚死網破,總比這樣不男不女忍辱偷生來的痛快。
陳瑞主意打定,偷偷睜眼,窺了下近旁。見羌人少年被捆著手腳,躺在裡頭角落,雕莫的幾個手下躺臥在地上,鼾聲大作,雕莫靠坐於門口,並未睡去,似在瞭夜,一時尋不到契機,苦思冥想,想出一個主意,正準備假借解手出去,悄悄繞到破廟之後放火,趁亂劫走羌人少年,忽似乎聽到破廟外似乎傳來腳步靠近的聲音,急忙爬了起來。
坐於門口的雕莫也立刻覺察,迅速從地上翻身而起,高聲驚醒裡頭正在睡覺的手下。
眾人從睡夢中驚醒,匆忙取兵器,湧了出去。聽到一陣整齊腳步聲,原本漆黑的破廟之外,驟然火把通明,火光之中,只見破廟門外滿是士兵,賈偲一馬當先,拔刀指著雕莫道:“你便是雕莫?速將羌人少年交出,否則格殺勿論!”
雕莫暗暗吃驚,立刻猜到這個軍官應為魏劭夫人所派。沒想到竟然真的叫對方給追了上來。迅速看了下,見對方人數上百,自己合上陳瑞,也總共不到二十人。相差實在懸殊。
只是若就這樣將人交了出去,實非他的作風。
既領了頭領之位,便一心只想為苦難族人謀求自由,己身本就無懼生死。拔出了腰刀,一語不發,與緊緊跟上的薑猛等人並立於廟門之外,冷冷道:“要奪人,可以,從我屍身上過!”
賈偲一愣,隨即道:“我敬你是條漢子!本也不想以多壓少。只是我奉女君之命,前來接回那個羌人少年!你莫忘了,你自己可是親口應許過女君,要將他安然送回去的。你既食言在先,便休怪我不客氣了!”
雕莫道:“魏劭的那位夫人倒是難得一見的柔善之人。可惜你們剩下漢人,無不狡詐貪婪,我固然食言,卻自問無愧!你要打便打,我豈會怕你?”
賈偲揮了揮手,士兵立刻合圍而上。
賈偲這邊雖然人數佔多,但雕莫和他此番帶出來的十幾個手下卻都是硬手,又不懼生死,奮力拼殺,一時也難以製服。
廟外混戰在了一起,刀劍相交聲中,陳瑞大聲命令手下衝出去加入合戰,自己卻慢慢地後退,等退到廟裡,抬腳踹開後頭已經腐朽的一扇窗戶,捉起被捆了手腳的爰,帶著從窗戶裡翻滾出去。見他奮力掙扎,一刀背將他敲暈,背了偷偷溜到馬匹近旁,將爰丟上馬背,自己翻身上馬,繞到了廟後,夾緊馬腹,趁著夜色掩護,順利逃脫。
陳瑞一口氣狂奔出了幾十里地,估計身後是追不上來了,這才鬆了一口氣,見身下馬匹跑的口吐白沫,便停下稍作歇息。
他趁亂渾水摸魚,不但逃脫,順手還帶走了這個重要的羌人少年,心裡的得意自不用說。等自己也緩回來氣,見天漸漸地亮了起來,正要趕往湟水卑禾的領地,忽然又停了下來,想起之前在破廟口聽到的話。
他一直以為,喬女此刻應在幽州。
幽州是魏劭本家,他雖恨魏劭,卻也從未肖想過要去幽州的地界,弄出點什麼事出來。
卻沒有想到,魏劭竟然將嬌妻也帶到了晉陽。
喬女在晉陽,而此刻,魏劭必在西河郡。
陳瑞出神了片刻,腦子裡忽然冒出了一個絕妙的念頭。
何不趁著這個機會偷偷潛回晉陽,以手頭的羌人少年為餌,將喬女搞到手?
只要喬女落到自己的手上,拿她來脅魏劭,豈不是比羌胡兵要管用的多,也更解恨?
陳瑞眼前再次浮現出喬女的動人模樣。想到她可能落到自己的手上,雖已非齊整身子,下頭剩下的那半截原本熟睡不起的鳥身,便似突然被喚醒了,竟打了個激靈,渾身一震,男子氣概彷彿瞬間又盈滿了全身。再不猶豫了,立刻調轉馬頭,朝著晉陽方向疾馳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