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頭談及這些,鄙夷之余,難免也暗存幾分豔羨。
他年紀尚小,未曾開葷,不知個中的銷魂與美妙,對燈婢、肉陣、暖袋之屬沒有興趣,一大早來收拾地方時,雖然忙得人如陀螺轉,覷空還是暗暗背著人匆匆東翻西找過一回了,希望能找到些從前抄家過後漏下的寶物。
可惜屋宅大是大,也被那作了死鬼的舊王翻建得東一座樓,西一處閣,入內像在走迷宮,但別說金銀財寶了,竟連個爛銅錢也不曾翻找到,實在叫他大失所望。
此刻他領絮雨穿庭過院,繞過道道曲廊,最後進入一早收拾出來供她住的那名為紫明院的所在時,他在心裡已經開始擔憂起主人往後該如何負擔這一座大宅的供養了。
裴郎君生活簡素,身無余財,俸祿加起來還沒賀阿姆的私房多。
他全身上下最值錢的,就是官家發的一條用來配官袍的金腰帶。聽說要是丟了,便須自己花錢補。故青頭此前收拾時,總是特別留意,就怕萬一不見了要花錢。此刻他陪葉小郎君來,再看一遍走過的這蜂房水渦似的到處都要費錢的宅,覺得終於也明白了,郎君此前為何不願搬來住。
絮雨停步院中,觀看四周。
這地是郎君選的。天沒亮他就親自來過一趟了,看過周圍,還吩咐帶來的幾名衛士將植在院牆外的用作添景的幾株看起來至少長了十數年的大香木和開得正當景的一片紫藤樹砍倒。此刻望眼,入目只剩幾圍禿院牆。
實話說,雖然新家如今到處都是荒園和敗景,但雕梁畫棟的底子在。待青頭費些功夫拾掇出來,比這院落好的地方多得是。此院雖然地處中心,視線開闊,但實在不是可供怡情的閨居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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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郎君雖叫小郎君,畢竟是女郎,不住那些景物玲瓏地,安排來了這裡,青頭不禁疑心郎君是為省錢,如此便可少些添置。見她環顧四面,忙替主人遮掩:“此院日光充足,風和氣清,名字更是好,紫明院,可不正是貴客入住,紫氣東來明光照?今日才到,未免亂了些,小郎君暫且委屈下,慢慢等我收拾好,定叫小郎君你住得稱心如意!”
絮雨笑著道了費心,步入屋中,動手照著自己心意布置起了畫案,同來的胡人阿姆則忙著粘換幾面新窗紗。
忙碌間,青頭領著一名宮監來,是曹宦的一名手下,說奉命叫她去寧王的曲江池別苑作畫。
皇家每逢宮宴或是遊獵、出行等活動,常會帶著畫師同行,用畫作的方式來記錄各種情景,此為慣例,也是宮廷畫師的職責之一。
絮雨知裴蕭元今日便是往曲江池赴宴去了,卻不知何故,竟突然也召自己去。只能停罷手中事,帶上畫具,騎馬隨著宦官出了門。
曲江池位於長安的東南郊,周圍山水相依,湖池廣袤。每到春夏之交,景色怡人,不但是長安民眾常去的踏青之地,周圍也布有許多皇家與達官貴人的園苑。
出城將到寧王別苑,經過一片湖畔地,絮雨忽然看見裴蕭元騎馬出來了,兩邊相向遇在半道。同行的宮監急忙下馬去迎,他坐在馬上,道是奉了寧王的命,出來看下畫師到了沒。
今日寧王在此設下歸京宴,高朋滿座,來的既有和他交好的官員和長安名士,也有各家這些年新出來的少年後輩。聖人也特命太樂署官員自教坊和梨園中擇樂舞伶伎以及百戲子弟到來為宴席演舞助興。正設帷宴樂,賓主盡歡,又想到還少一畫師畫下此景,未免遺憾,便問今日奉命來此服侍的曹宦,可叫宮中何人前來作畫。
曹宦推薦葉絮雨,稱此人雖才入畫院投方山盡的門下不久,畫技卻是不俗,那方山盡的身體總是好不起來,可召此子前來作畫。寧王欣然應允,於是有了絮雨這趟應召。
宮監看出裴蕭元和這畫師相識,識趣地先行去了。
裴蕭元向著絮雨微微頷首,便即轉馬,緩緩前行。
絮雨會意,催馬追上了他。
二人松開馬韁,並肩走馬在湖畔,向著別苑大門而去。
裴蕭元先向她解釋今日召她來此作畫的緣由,低聲用歉疚的語氣道:“公主貴為天女,卻要來此侍畫,委屈公主。”
“我以畫師身份入宮,受召作畫,便是本分,談不上委屈。往後勿再說這樣的話了。”
“還有……”
絮雨請求著他:“裴郎君從前如何呼我,往後請也一樣。勿再喚我公主。”
他微微轉面,看她一眼,再次說話,雖然語氣依然恭敬,但果然改了口。
“昨夜送你回去後,陛下召我入宮,問平康坊拿人的事——”
絮雨心咯噔一下,立刻轉面,緊張地看他:“我阿耶知道你放走了人?他是要治你的罪?”
“不不,你放心。陛下可能猜到我前夜緝拿的人是李延,但並無證據,或是對我也不放心,將我叫去,恐嚇試探幾句,敲打了一番而已。”
絮雨聞言,這才松了一口氣,又覺很是過意不去:“全是我的不好,叫你在我阿耶面前難做。”
“無妨。”裴蕭元展眉一笑。
“我特意出來迎你,是另有一事。如你所知,先前找到你後,我也不想叫人都知道你我認識,免得給你帶來不必要的麻煩。但如今看來,事與願違,恐怕是瞞不住了。昨夜連陛下也問起我此前找你的事。況且你搬來後,也不可能不叫人看見。因而我有一事,想先求得你的準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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