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發佈時間: 2024-06-24 09:39: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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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9.

這一日,墨黑色的天際滾著層雲,頗有山雨欲來之勢。

一大早,鄒氏和老太太就被請到了暖閣裡,她們剛起牀不久,原本還有些暈乎,可一看雙華的表情,便陡然清醒過來。

這幾日,侯府外的生面孔越來越多,任誰心裡都猜出些端倪。

前幾日,連顧云章都突然被停職,讓他在家休沐一段時間。整座侯府彷彿成了一座軟牢,表面上風平浪靜,暗地裡卻藏滿荊棘,將所有人都困在其中。

老太太到底是經歷兩朝之人,先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面色從容地對雙華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說吧。”

雙華垂著眸子,似是下了很大決心,將一塊令牌拿出來放在桌案上道:“昨晚,有人拿著這塊令牌來見我,說是雲霆派他潛進府裡,給我們傳信。”

鄒氏一聽便激動地問道:“他說什麼了?蕭兒現在到底怎麼樣了?”

雙華深吸口氣,艱難地道:“他說,雲霆在回京途中,被人陷害殺了陛下派去的監軍,現在已經被定為叛賊。據說,宮中已經下了密旨,長寧侯若不交出兵符投降,便要將咱們以叛賊餘孽關押到刑部詔獄,長寧侯府……全部抄繳。”

鄒氏大驚失色,用哭腔喊道:“不可能,蕭兒怎麼可能叛國,陛下又怎麼會下這樣的旨意……”

雙華嘆了口氣道:“陛下正在病中,據說,這道密旨是由東宮親筆所書。”

老太太氣得全身都在抖,拍著桌案道 “我們顧家世代忠勳,為保大越,立下過多少戰功。未想到,也落得個鳥盡弓藏的下場!”她忍住淚意,急切道:“那現在該怎麼辦,你可是懷了身孕之人,哪裡進的了詔獄!還有那人既然是蕭兒的親信,他說蕭兒現在究竟在哪裡?有沒有受傷?”

雙華連忙拍了拍祖母的手安慰道:“那人說,相公就帶兵駐守在城外,他……”

她臉上露出為難表情,鄒氏已經急得不行,站起來問道:“他怎麼樣?他一定有對策是不是?”

雙華用眼神示意祖母和婆婆走近,壓著聲道:“那人對我說,按侯爺的意思,事到如今,只能放手一搏,置之死地才能後生。”

鄒氏和老太太嚇了一跳,這放手一搏的意思,不就是要造反了,兩人面面相覷,還未從這震驚中回神,又聽雙華道: “他還說,讓我們好好準備,收拾好貴重東西,今晚會來帶我們出府去和相公匯合。”

鄒氏嚇得連退幾步,重重跌坐在椅子上,老太太也面如白紙,顫聲道:“這……蕭兒真的決定了這麼做……”

雙華走到中間,傾身道:“這樣的大事,雙華實在不敢獨自做主,思來想去整個晚上,才會一大早叫祖母和婆婆來商議。”

隨即,三人都沉默下 ,她們都受老侯爺影響篤深,多年來視侯府的聲譽為頂重要之事,此時心裡都明白:這一步踏出去,便再沒有回頭路可走。

與此同時,京城外約十里處的山坳,與南門僅隔一道護城河,平日里鮮有人至,今日卻扎滿了兵營。

顧遠蕭站在一塊土坡之上,紅色披風被吹得高高鼓起,他默默望著京城的方向,黑眸中盛滿了憂慮。

副將石宣站在他身旁許久,終是抱拳勸道:“風大了,侯爺還是回去吧。”

顧遠蕭點了點頭,隨他走回了主帥營,將披風掛起,問道:“李子瑜還是不願同我談?”

石宣嘆了口氣道:“枉侯爺曾經救過他一次,可他連我的面都不見,就說是不願被懷疑同反賊密會,讓我自行離開,不然便將他抓了去向太子交差。”

顧遠蕭冷笑道:“這時,他倒是懂得明哲保身。”

石宣一臉焦慮道:“怎麼辦,這都第十日了,再不進城,咱們的糧草可都不夠了。如今朝廷把咱們視作逆賊,緊閉城門不放咱們回京。”

顧遠蕭沉銀著道:“昨日送來的聖旨,是不是說,除非我交出兵符,獨自回朝請罪?不然絕不放咱們進去。”

石宣面容一肅:“侯爺,你可千萬不能答應,若是交出兵權回去,豈不是任他們魚肉,東宮對您早有忌憚,就想藉著這機會除去您。說不定那監軍突然被害,就是他派人做的。”

顧遠蕭冷冷道:“倒不一定是東宮做的,只怕,有人想趁亂挑撥,坐山觀虎鬥。”

他似是想到什麼,神情變得有些哀傷,最後終是吐出口氣道:“東華啊,你說,到瞭如今這步境地,我們該怎麼辦才好?”

石宣陪著他出生入死多年,是顧遠蕭身邊最信任的親信,這時咬了咬牙,湊近道 “屬下記得,魏將軍離京前,曾將他親手帶出的一支精銳交到侯爺手中。再加上,侯爺統領禁軍多年,在軍中威信不下於陛下。如今陛下重病,東宮身體孱弱、心胸狹窄,原本就不得民心,若是我偷偷進城,十二營中,至少能有一半願聽侯爺的調派。”

顧遠蕭盯著他道:“你也覺得,我該裡應外合,殺進京城,索性坐實這謀反之名?”

石宣撩袍跪地:“屬下不敢,只是現在東宮那位,已將我們逼上絕路,不行此險招,便只能坐以待斃。 ”

顧遠蕭沖他揮手,示意他起來,道:“我不怪你,你分析的很對。”他頓了頓,唇角浮起譏諷的笑意:“而那個在背後佈局之人,也是如此謀劃,想讓我一步步走上這條必選之路。”

石宣抬起頭問:“侯爺的意思是……”

顧遠蕭撿起根樹枝,撥過幾塊石塊,道:“這裡是我們,這裡是太子,如今我們分立城門內外,若我執意殺回去,勝算可有七成,但必定損兵折將,最重要的是,失了民心!”

石宣一怔,又聽顧遠蕭繼續道:“我顧家世代忠君,為平戰火駐守邊城,百姓們提起長寧侯無不尊敬稱讚。可如今我若是背水一戰,就算能以勤王之名入宮,就算坐上皇位,也會受千夫所指,為世人唾棄。而這時,若有李氏宗親以此為由起事,若他手上剛好也有前朝勢力作為籌碼,在我皇位未穩之時,他的勝算不可謂不小。”

石宣聽得猛得一抖,皺眉道:“侯爺的意思是,有人故意借我們的手去殺太子?然後再坐收漁翁之利?”

顧遠蕭點頭道:“若是我堅持不願起事,卸下兵權回京,他就能趁機說服太子除去我這個心頭之患。你也知道太子的身子骨,他就算繼位,只怕也熬不 一場變故,所以這局棋,明面上是我同太子在爭,而背地裡,只有他一個贏家。”

石宣渾身都是冷汗,急切道:“那侯爺覺得,我們怎樣才能破局而出?”

顧遠蕭將地上的兩塊石子撥到一處,沉聲道:“唯一的出路,便是我與太子站在同一戰線,能互相信任,不再自相殘殺。可現在他已經當我是叛賊,不可能放我帶兵進城,更不願見我。”他苦笑一聲:“我也不敢冒險將兵權交出,賭他會放我一馬。”

石宣低頭擦了擦汗,只覺得聽侯爺這麼一說,這其中的博弈與凶險,勝過他打十幾場惡戰。

這時顧遠蕭臉上愈發憂慮道:“還有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我在侯府的親人,如果我沒猜錯,信王一定會派人上門挑撥,坐實我謀反的證據。”

他將樹枝一扔,暗自捏緊了拳想:雙華,你可一定要記得我曾對你說的話。

而被他心心念念的那個人,這時正扶著肚子坐下,看婆婆抹著淚道:“罷了罷了,咱們快回屋收拾,總之蕭兒在那裡,我便跟他去哪裡。”

雙華卻並未起身,只是望向老夫人問道:“祖母的意思呢?”

老夫人滿臉的為難,搖頭道:“我坐鎮侯府幾十年,如今卻要背上反賊的名聲偷偷溜走,真要如此,我寧願……寧願拋下這條老命不要,也得守住清譽。”

雙華望著祖母,眼神漸轉堅定,道:“有祖母這句話,雙華便大著膽子也說幾句。”

她見兩人都望向她,拿起桌上的令牌道:“雙華覺得那人所言,還有許多蹊蹺。”

“第一,棄府潛逃這樣的大事,相公為何只遞過來一塊令牌,而沒有親筆的手書呢?第二,就算我們走了,雲章和熏兒怎麼辦,雙娥姐姐怎麼辦?第三,我實在不信,相公會因一己私欲就起兵謀反,寧願讓京城百姓生靈塗炭,讓長寧侯府 從此背上弒君之名。”

鄒氏與老夫人互看一眼,都覺得有些發寒,然後聽雙華一字一句道:“也許,我們偷偷走出這個侯府,便坐實了相公的謀反之名,到時候被送到太子麵前,相公會更加被動。”

鄒氏急的轉了一圈道:“那怎麼辦?現在蕭兒不在,誰也不知這件事到底是真是假,萬一我們拖累了他怎麼辦。”

雙華攢著手想了許久,走到老夫人面前道:“祖母,能否讓孫女任性一回。”

她許久未在祖母面前自稱孫女,老太太心中一酸,握住她的手道:“你想做什麼,祖母都聽你的。”

雙華抬起眸子,似是下了無比的決心道:“我進宮想求見太子!”

作者有話要說:這章信息量比較大,你們能看明白吧,看不明白的話我再試著多解釋幾句。

可能明天完結不了,如果不行就是後天,最後還有一到兩個番外,無論如何,謝謝你們陪我走到最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