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肖嘉樹強忍疼痛喝完了奶油南瓜濃湯,回到辦公室卻得知自己被炒魷魚了,幾名助理正在幫他收拾東西。看見同事偷偷摸摸看過來的目光,他覺得委屈極了,卻也明白自己擅作主張封殺李佳兒的行為觸踫了季冕的底線,他會做出這種反應無可厚非。冠冕畢竟是他的工作室,他想簽約哪個藝人就簽約哪個藝人,旁人沒有置喙的餘地。若不是他欠了修叔一個天大的人情,這件事未必能辦下來。
肖嘉樹並沒有對季冕產生任何不滿,接過助理遞來的紙箱子便離開了公司。
“你這就走了?”助理似乎十分意外,試探道,“你不上去找總裁幫你調職?”
“不了,再見。”肖嘉樹搖搖頭,直接乘坐電梯去了負一樓的停車場。這件事本來就是他做得不對,又哪里好意思去修叔那裏告狀?炒魷魚便炒魷魚吧,改天再去找一份新工作。懷著樂觀的心態,肖嘉樹回到家,繼續宅在屋裏打遊戲。不過這次他學乖了,沒敢再吃垃圾食品,每天只喝白粥,口腔潰瘍這才開始痊癒。
數天後的早上,肖定邦看著坐在餐桌對面的弟弟,忽然開口,“你最近好像很無聊?要不要來肖氏上班?”
“啊?”肖嘉樹正專心致志地啃雞腿,聽見這話一時回不過神來,瞠目結舌的樣子有些傻氣。
“不了,小樹剛回國,讓他先玩玩。”薛淼微笑拒絕。兒子剛回國的時候她的確想讓他留在肖氏好好幹,但被老爺子和肖啟傑狠狠敲了一悶棍之後,她忽然就想通了——與其讓兒子繼續留在肖家這個牢籠裏,沒有自由沒有骨頭地過一輩子,不如放手讓他去飛。
肖定邦深深看她一眼,隨即盯著弟弟,“你也是這樣想的?什麼都不幹,整天玩?”
“沒啊。”肖嘉樹不明白大哥為何會安排自己進入肖氏,爺爺和爸爸不是堅決反對嗎?但他並未被這個天上掉下來的餡餅砸暈頭,認真想了想,解釋道,“改天我自己去找工作,不一定要進肖氏。我發現別的行業也挺有趣的。”
“是嗎?”肖定邦頷首道,“一切以你的意願為先,有什麼想法記得告訴我一聲。”
肖嘉樹拿不準這是哥哥對自己的試探還是關心,但依然乖巧地應了。坐在主位的肖啟傑沒好氣道,“回來幾個月了,天天只知道玩,什麼時候才能懂事。你哥十八歲的時候……”
薛淼聽不下去了,把筷子用力摁在桌上,冷笑道,“小樹回來的時候我想讓他去肖氏上班,你說讓他拿著股份老老實實在家待著。現在他老老實實在家待著,你又罵他不懂事,只知道玩。肖啟傑我問你,你到底想怎樣?”
肖父,“我只是這麼一說,你激動個什麼勁?這孩子整天把自己關在房裏打遊戲,飯也不出來吃,我怕他把身體熬壞了。我也是關心他。”
“你關心他個屁……”也不知是不是到了更年期,薛淼的脾氣越來越大,當著兩個孩子的面就跟肖啟傑吵了起來。肖嘉樹趕緊扒了幾口飯,然後跑回二樓的房間。肖定邦則人如其名,定力十足,認真吃完早餐才徐徐開口,“還有十分鐘,趕緊吵,吵完了我們還要去市政大廳參加招標會。”
臉紅脖子粗的肖父,“……”
薛淼拿起餐巾擦了擦嘴角,再抬頭時已一派優雅賢淑,“不好意思啊定邦,阿姨失態了。我看你吃的不多,招標會不知道要開多久,你再吃點,免得等會兒餓肚子。我讓小李去車庫拿車。”她對這個繼子並沒有多大意見,更沒有厭惡或虐待,該關心的、該照顧的,平時都做得一絲不苟,但無奈繼子早已懂事,與她親近不起來,生活了二十年也只是面上情而已。
“謝謝阿姨,我吃好了。”肖定邦禮貌推辭,然後對肖父說道,“走吧。”肖啟傑這才氣哼哼地站起來。
父子倆前腳剛走,肖嘉樹後腳便跑下樓,一邊跑一邊穿外套,看上去很焦急。
“你去哪兒?”薛淼追在後面問。
“季冕出車禍了,我去看看。”他話音未落,人已經坐上跑車開遠了——
VIP病房裏,季冕頭上纏著一圈紗布,正面無表情地看著手機。方坤走過來將手機抽走,責備道,“你都腦震蕩了,還看什麼新聞?快躺下休息。你出車禍的事修總已經壓下去了,不用擔心。”
“小劉和小陶呢?他們沒事吧?”季冕順勢躺下,閉上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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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沒事,只受了一點擦傷,昨晚就出院了。”方坤滿肚子話想說,看見他疲憊的模樣又憋住了。小劉和小陶真是吃錯藥了,竟然跟交警說保姆車是被飛碟撞下山的,害得交警不但把他們拉去做酒精檢測、尿檢,還做了精神方面的檢查。同時季冕也受了連累,昏迷當中也做了血檢,唯恐他吸食毒品。狗屁飛碟!這個藉口太扯了!如果檢查出什麼問題,一定要炒掉那兩個糊塗蛋。
方坤滿心郁悶,卻沒料季冕忽然開口,“他們沒喝酒也沒吸毒,那飛碟我也看見了。”
“啊?”方坤驚駭道,“我剛才有說什麼嗎?”
“你沒說什麼嗎?”季冕睜開眼,表情莫測。
“我說了?我沒說?”方坤糊塗了,隨即告誡道,“你可千萬別再說飛碟的事了。交警現場勘查過,那地方根本沒有撞擊的痕跡,也沒有飛碟,只有保姆車的剎車印。小劉應該是超速了,這才輪胎打滑掉下了山。”再往飛碟身上扯,明天的頭條準是季影帝精神失常。
季冕定定看他一眼,沉聲道,“你幫我叫一個護士過來,我頭痛。”
“好。”方坤連忙摁下呼叫鍵。
幾名護士立即跑進病房,一個給季影帝檢查頭上的繃帶,一個給他測量血壓,臉都紅紅的,表情既激動又羞澀。她們還是頭一次在現實中遇見季影帝,本人比螢幕上帥一百倍!寬肩、窄腰、大長腿,男性荷爾蒙簡直爆棚!啊啊啊,要暈了!
她們拿出筆記本,結結巴巴地請季影帝簽名,微微顫抖的指尖洩露了內心的激蕩。季冕十分配合,既簽了名,還合了影,自始至終沒露出不耐煩的表情。這家醫院的VIP病房常有達官貴人入住,保密功夫一流,不怕消息外泄。
人一走,季冕便露出輕鬆的表情,彷彿搬掉了心頭的一塊大石。
方坤調侃道,“你脾氣也太好了,明明是病人,卻得伺候這些護士,又是簽名又是合照的,難怪頭痛。你要是睡不著就看幾部電影,我給修總打個電話。他昨天晚上一直守著你,早上五點才走。”
“不用打擾他,讓他好好休息……”季冕話沒說完,方坤已經出去了。這間病房在走廊的盡頭,出了門左轉就是樓梯間,相隔不超過五米。方坤在樓梯間裏打電話,躺在病房中的季冕卻能聽見他的聲音,偶爾一兩句,不像與人交流,倒更像是內心旁白。他起初並不覺得奇怪,待意識到這家醫院的隔音設施非常嚴密後,臉色開始慢慢泛白。
修總對季哥真是好啊!要不是年齡對不上,我都會以為季哥是修總的親兒子。方坤一邊感慨一邊走進病房,卻見季冕直勾勾地盯著自己。
“怎麼了?我哪里不對勁?”方坤抹了把臉。
“你剛才嘴唇沒動?”季冕沉聲問道。
“沒啊。我又沒吃東西,嘴巴動什麼?”方坤覺得莫名其妙,繼而悚然一驚,“季哥,我待會兒讓醫生幫你做一個腦部檢查吧。”我懷疑你腦子被撞壞了。
季冕嘴角抽動一下,似乎想說什麼,卻又沒能開口。他取下掛在牀頭的病歷,認真看起來——
季冕畢竟曾是自己的上司,他出了車禍,肖嘉樹怎麼著也要來看一眼。但他剛走到病房門口就遇上了李佳兒,對方一只手抬起準備敲門,一只手抱著一束百合花。
“是你!”看見肖嘉樹,她連門都忘了敲,紅著眼眶開口,“我聽說是你在封殺我,為什麼?我以前根本就沒見過你!肖先生,我們能談一談嗎,我想我們之間有誤會。”
肖嘉樹焦急的表情被陰沉取代,一字一句說道,“我跟你沒什麼好談的。我只問你一句話,你還記得何毅嗎?”
“何毅?”李佳兒手裏的百合花掉在了地上。她驚疑不定地看著肖嘉樹,幾秒鐘後竟然掉頭跑了。
本來還有一大堆罵人的話想噴的肖嘉樹,“……”他心裏憋著一口氣,既吐不出來又咽不下去,看見地上的花,忍不住狠狠踩了兩腳,發現來來往往的護士正用怪異的目光看著自己,連忙把花撿起來扔進垃圾桶,隨後躲進樓梯間。
他耳朵上還戴著耳機,正在收聽最近下載的歌曲,搖滾歌手歇斯底里的吶喊令他積壓在心底的戾氣一瞬間全都爆發了。他順著牆根滑坐在地上,腦海中全是黑暗的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