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莞帶着面具,一手拿着蘭花燈,一手微提了裙裾,步伐極快的走入了暗巷之中。
巷子裏有四五人正朝這邊的雙清班戲臺子來,秦莞眯眸看去,那像極了嶽清的背影正腳步不停的走在最前面,秦莞不知他要走到哪裏去。
秦莞停下腳步,她看的分明,這巷子很長,越往裏面越是漆黑一片,她獨自一人,委實不敢繼續跟上去,她猶疑不定,可前面那“嶽清”卻停下了腳步,秦莞挑眉,繼續往前走了三步,她一動,“嶽清”便又繼續往前走。
秦莞心底暗自稱奇,反應過來之後立刻停了下來,果然,她一停,對方也停了,秦莞眯眸,這個人知道她在跟着他,並且,似乎就是爲了要引她來巷子裏。
她二人之間隔着七八丈的距離,秦莞看着他背影眉心越皺越緊,她深切的記得今日嶽清也穿了一件一模一樣的袍子,可若是嶽清,爲何不直接來找她,卻要用這種詭異的方式引她往前走可他若不是嶽清,那又該是誰呢
這麼想着,秦莞的腳步已經動了起來,她剛邁步,那人亦走動起來,秦莞當即挑眉,奇怪,若那人對她有惡意,卻又爲何和她保持距離
如此一想,秦莞反倒沒適才那般害怕了,她一手提燈,一手摸到了袖袋之中的寒月,而後不動聲色的將寒月握在了手裏,她小步小步的走着,前面那人卻是大步而行,秦莞觀察良久,見二人之間的距離越來越遠方纔快步跟了上去。
從前的經歷,讓秦莞有了比常人更多的探究之心,那些由父親經手的一樁樁奇案,亦是靠着父親對真相一絲不苟的探查才最終大白於世,秦莞見識過人世間最深的苦難,亦見過最兇殘的人性,她知道前面那個人有古怪,可是此刻,她似乎無法做出別的選擇。
她走的慢,那人走的快,她走的快,那人走的更快,至後來,秦莞已經開始小跑起來,然而她穿着一襲長裙實在不便,她一手拿着燈,一手拿着寒月,寒月是斷然不能丟掉的,眼看着那人就要跑出巷子,秦莞將燈一扔,提着裙裾追了過去
彷彿經過最深的黑暗後能見到曙光,又跑了三五丈的距離,秦莞見那巷口外竟然是一片明光大亮,而拿到身影跑至巷口時頓了頓,似乎在等秦莞,眼看着秦莞跑的近了,他才身形一閃,朝巷口右邊而去,秦莞失了目標,不敢耽誤,立刻追了上去
小廈言情小說
待秦莞滿額薄汗的跑出巷口,卻見這條街上竟然是一整條街的燈樓,而因爲雙清班戲臺的緣故,街上原本絡繹不絕的百姓已經跑到了雙清班那條街去,反倒顯得這條街空寂寥落起來,三三兩兩的人,也都還在往那邊趕,秦莞擡眸朝右邊看去,只看到了兩個迎着她走來的年輕小娘子,那像極了嶽清的男子早就跑了沒了影子
秦莞一時迷茫起來,難道那人將她引過來,就是爲了讓她看這街上的燈樓
秦莞往前走了兩步,燈樓的確好看,可比這更爲輝煌森宏的美幻燈塔她都見過,如今看着,雖覺賞心悅目,卻還不至於要走這麼長黑的巷子來看的地步,而那個人,若是認識,便會同她面對面說話,若是不認識,又有什麼緣由引她來此
秦莞心中有些迷茫,看着右邊沿街的酒樓茶肆眉頭微皺,要不要進去找找
今日秋夕節慶,街市兩側的店鋪皆是客滿,隔的老遠秦莞都能聽到裏面傳來的猜拳聲,這些地方都是人多眼雜之處,而那人有心隱瞞身份,多半是找不着了。
可他把她引來的緣由呢
默默的往前走了幾步,秦莞頓住了腳步。
一定是有原因的,甚至,刻意保持了極遠的距離,那個人或許是她見過或者認識的,到底是誰呢
秦莞擡眸,看了看前面的街市,那兩個小娘子和她擦肩而過,看到她面上的獬豸面具皆是嫌棄的往旁邊一讓,而除了這兩個小娘子之外,右邊的街市上已是一片空蕩。
秦莞又站了片刻,轉身看向左邊的街市,三五背影正往前走,必定也是要去雙清班戲臺的,秦莞心底有些緊張起來,那個人消失了,也就是說,他的目的基本上達到了,到底是爲了什麼呢這條街上只有燈樓啊
心頭一凜,秦莞忽然背脊發僵,燈樓
正想着,秦莞極其細微的聽到了“咔嚓”一聲,好像是繩子斷了,又好像是竹木斷了,緊接着,一股子巨大的風力好似泰山壓頂一般的朝她傾壓了下來,秦莞頭皮一陣發麻,豁然轉身,只見在她身後的足有三層高的燈樓如山一般的塌了下來
秦莞握着寒月的手猛地攥緊,下意識將眸子都閉了上,這燈樓的架子皆爲滾木搭建,又伴以竹木搭成一排一排的小格子,然後才能將燈籠整齊密集的掛起來,眼下,朝她塌下來的正是那些足有海碗粗的滾木架子,架子本就重,再加上頂上吊着的幾百盞燈籠,秦莞幾乎可以想想砸在自己身上會有多疼,不,或許她感覺不到,因爲她的腦袋會被砸碎
秦莞心知逃不掉了,面對危險時的僵愣和緊張也不允許她逃,她使勁閉着眸子,就在她以爲那架子要砸在她身上的時候,忽然,一道迫人的勁風從側面颳了過來,秦莞還未察覺,一只大手已經攬住了她的腰,緊接着,一個強勁有力的懷抱貼了過來
來人快如閃電,一個角度刁鑽的撲抱,天旋地轉之間,秦莞已被他抱着在地上滾了兩圈,而後,“砰”的一聲巨響炸開,秦莞只覺壓在自己身上的人悶哼了一聲,她下意識的睜開眸子,映入眼簾的,是燕遲略顯慘白的臉
再一轉眸,只見這座足有兩層樓高的巨大燈架倒在地上變得支離破碎,燈籠被摔壞的摔壞,着火的着火,而燕遲,抱着她離開了最下面的滾木架子,砸在燕遲背脊上的,則是最上掛着燈籠的竹木格子,饒是如此,從那麼高的地方倒下來,秦莞也能想到這些竹木砸在人身上的痛,秦莞脣角緊抿,全沒想到燕遲竟然會出現
“殿下怎麼”話音一斷,只因秦莞忽覺手上有些溫熱,她擡起自己右手一看,只瞧見了滿掌心的鮮紅,心頭一突,秦莞立刻往架子外面爬,燕遲卻一把將她按住,秦莞只見他眉頭一皺,而後,他沉沉壓在她身上的身子便被他撐了起來,一同被撐起來的,還有那巨大的竹木架子,秦莞趕忙爬了出來
秦莞一出來,燕遲就要輕鬆的多,他手臂使力,秦莞只見他手背上青筋暴起,很快,他擡起那木架,人單膝而起,繼而從那架子之下脫身而出。
他面上一副從容輕鬆,秦莞卻記得自己掌心的鮮紅。
她顧不得問燕遲怎麼出現的,忙要轉到燕遲身後去看,可剛走了一步,燕遲一把拉住了她,他拉着她連退兩步,擡眸去看原本固定燈樓的這家酒肆房梁,這一看,只見一個碗口粗的麻繩不知怎地竟然斷了,眼下正剩下半截吊在房梁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