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莞走出馬車,見是燕遲爲她打起的簾絡心頭微微一動。
她不動聲色的下車,對嶽瓊和霍懷信福了福身,“拜見侯爺,拜見知府大人。”
霍懷信忙不迭從臺階上走了下去,滿面溫煦的道,“快起來快起來,九姑娘能來霍某真是感激不盡,怎還敢受你的禮,九姑娘放心,此事就我們幾人知曉,旁人是絕對不會知道的,等事了了,直接送九姑娘去侯府看太長公主,絕不會走漏風聲。”
秦莞點點頭,往上掃了一眼,見霍甯也在此微微一訝,想到霍甯的身份,她倒是明白了緣故所在,秦莞便肅容道,“一應器物可準備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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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準備好了”徐河笑着上前,恭敬道,“九姑娘放心,照着先前在侯府所需,都給您備好了。”說着話,徐河拍了拍自己身邊挎着的大箱子。
秦莞頷首,正要步上臺階,僵立一旁的霍甯卻忽然走上前來,“等一下”
秦莞挑眉頓足,燕遲和嶽瓊俱是眉頭一皺,霍懷信則是笑意一滯,滿是尷尬的看着霍甯,微怒道,“你做什麼”
霍甯面色煞白,雙手緊攥成拳,好像是一副被誰氣急了的樣子道,“爲何是她怎麼會是她父親說的高人,就是她”
霍甯震驚急了,來者是女子本就讓他不敢置信了,然而“高人”和“女子”加在一起,卻更讓他心生期待,他並不鄙薄世間女子,倘若真有一位這樣的女高人,他只覺得振奮和激動,而有幸見到這樣一位奇女子,更叫他心生榮幸。
可是,來的是誰都可以,卻不該是秦莞
他並不輕視世間女子,可他太知道從前的秦莞是什麼樣子,且他仗着秦莞對她的欽慕,是從心眼裏真正的鄙薄輕視她的,然而自從在侯府再碰面,這個昔日膽小怯弱上不得檯面的人卻變了,不僅對他多番嘲諷,且再也不將他放在眼底
他屈辱憤怒,想盡辦法在這件案子上做出一番成績給她看,可他萬萬沒想到,他期盼已久的甚至能決定這個案子是否能順利偵破的高人,竟然是秦莞
不可以也不可能
她不過是秦府一個默默無聞的孤女,她憑什麼讓安陽侯和自己的父親放低姿態她憑什麼是安陽侯和自己父親口中的奇女子她憑什麼讓睿親王世子殿下去接,憑什麼讓他躊躇滿志之後發現,原來她纔是他遙不可及的那個人
“胡鬧休要對九姑娘無禮”霍懷信氣的面色漲紅一片,“你不是想要破這案子沒錯,九姑娘就是前次幫二公子洗冤的高人這一次九姑娘來幫我們是九姑娘大義,你休要在此胡鬧,你給我退下我便不該讓你留下”
說着,霍懷信忙換了一副笑臉看着秦莞,語帶歉意的道,“九姑娘莫要理他,他胡鬧慣了,素來不守規矩的很”
嶽瓊微訝的看着霍甯,他看人敏銳,自然知道霍甯是被慣壞了,可他並不覺得霍甯被寵壞到了這個地步,想了想這其中緣故,嶽瓊忽而想到了江氏提過一兩句的傳言。
嶽瓊有些不明所以,一旁的燕遲和嶽清,甚至徐河可都太明白霍甯的心思了。
嶽清上前一步,繼續似笑非笑的道,“霍公子這是怎麼了怎麼就不能是九姑娘了九姑娘醫術高明,我祖母的病就是九姑娘給治好的,前次驗屍也是知府大人親眼所見,這麼大的案子,難道我父親和知府大人會胡來不成”
嶽清語帶不快,霍懷信面上更是掛不住,“二公子說的有理。”
燕遲看着嶽清這回護秦莞的樣子眉峯微擡,掃了一眼霍懷信涼聲道,“時辰不早了,知府大人耽誤不得,再等下去,義莊怕是不清淨。”
燕遲淡語一句,雖未見怒意,卻有種不動聲色壓迫感,霍懷信瞬時汗如雨下
嶽瓊父子不快便罷了,若是惹到了這位魔王世子,那纔是真的駭人
霍懷信連聲點頭應是,又刀子似得颳了霍甯一眼才擡手請秦莞,“九姑娘,我們進去吧,不管他便是,裏面都準備好了”
霍甯還僵硬的站在當地,他明知自己這樣子有多蠢,卻仍是剋制不住的衝了上來,他這話一出,他便知自己已經完敗了,自始至終,秦莞只泰然的看了他一眼,她甚至無需說一個字,他父親的這頓吼罵和其餘人的眼神,便將他徹底的打入了地獄。
秦莞點點頭,絲毫沒受霍甯質疑的影響,她微提了裙裾,緩步上了臺階,霍懷信在一旁引路,燕遲和嶽瓊幾人跟在後面,連茯苓都快步走了進去。
很快,義莊門口只剩下面無人色的霍甯。
飛泉和南風也滿眸驚訝,他們作爲霍甯的貼身小廝,最是清楚霍甯和秦府九小姐的種種了,飛泉深吸口氣,“天啊,怎會是九小姐,她從前分明”
“看老爺待她的態度,看侯爺待她的態度,還有睿親王世子殿下,這簡直”南風驚的下巴快要掉下地來,語氣癡怔的道,“九小姐變化可真大啊”
初秋的晨風沁涼,冷風一掃,霍甯僵硬的背脊才一點點的甦醒過來,他轉眸,狠狠瞪了一眼飛泉和南風,牙一咬,轉身,攥拳,大步朝走進了義莊。
他這幅模樣好似要去打人,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心底多麼不甘。
他還是不信,他要親眼看看,看看這個秦莞究竟有什麼本事
晨時的亦莊內一片昏暗陰森,負責看守義莊的寬叔面枯聲啞,着一身粗麻黑衣,正提着一盞燈等在偏堂門口,見霍懷信幾人簇擁着一位衣飾清麗的貌美小姑娘走進來,他枯瘦的臉上面無表情,眼底卻有訝色一閃而逝,打量秦莞一瞬,他恭敬的推開了偏堂的門。
門一開,一股子沁人的冷氣伴着屍臭撲面而來,幾乎瞬間,秦莞的雞皮疙瘩起了滿身,後面徐河快步上前,當
先入了偏堂,“九小姐稍後,小人這就點祛晦香。”
徐河上次見過秦莞驗屍,早已備好了祛除屍臭的蒼朮藥香,他打開箱子一通忙亂,這邊廂,秦莞卻毫不在意的走了進來,她通身泰然,後面的嶽清本是興沖沖跟着,待走到門口卻也是腳下一頓,然而看着背影從容的秦莞,他硬着頭皮跟了進來。
之後嶽瓊和燕遲相繼而入,到底沙場浴血過,面色未見明顯變化。
茯苓站在最後,自人隙中看了一眼偏堂的景象,小臉霎時間慘白。
堂中放着個長案,上面躺着個無頭人形,而屋子四周除了冰盆之外,還放着白色的引魂幡和五彩的紙紮,再加上空氣中瀰漫着的紙錢香火味兒,活脫脫一個詭異而驚悚的靈堂,更可怕的是,躺在“靈牀”上的死者穿着一襲紅豔如血的嫁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