茯苓跟着秦莞擠進人羣,頓時倒抽一口涼氣。
冰冷的石板地上,年輕的青衣侍婢跌坐着,一位衣飾樸素的老夫人正暈倒在她懷中。
這位老夫人年過花甲滿頭銀髮,雙眸緊閉呼吸全無,再一細看,其面色青黑額有薄汗,委實是重病之狀。
青衣婢女緊緊抱着老夫人已哭了出來,“老夫人病發之時動彈不得,不宜搬動,眼下只小女一個隨侍,求求哪位好心人幫忙去找個大夫來,必有重謝”
“距離這裏最近的大夫便是那仁壽堂的李大夫了,可來去也得小半個時辰,小姑娘,你家是哪兒的,去叫能主事的家人來吧。”
眼看老夫人病重,在場之人便是想幫忙也怕惹上事端。
聽得此言,那侍婢脣角一動卻是滿臉爲難,“我們家我們家也遠如此必定是來不及的,求哪位好心人幫忙跑個腿”
“這位老夫人的病狀倒是和我娘早前的病狀有些像,當時我那老孃也是面色青黑動彈不了,請了大夫來,直接讓備下後事了。”
這麼一說,圍看的人都不自覺後退一步,那侍婢更是眼淚如朱玉而落,她一人隨侍,此時自不能獨自留下老夫人,可不請大夫,豈非看着老夫人斷氣
“讓她平躺下來。”
忽然,人羣中響起了一道清冷之聲。
茯苓正看的揪心,被這聲音一驚還沒反應過來,可很快,她發現站在她身邊的秦莞往前走去,茯苓不可置信的睜大了眸子,說話的不是旁人,正是她家小姐
“小姐,你”
熱心沒錯,可人命關天,若是沒幫上忙,這家人怪到她家小姐身上如何是好茯苓焦急的看着秦莞,恨不能一把將秦莞拉回來。
圍看的衆人也詫異的看着秦莞,她要做什麼
秦莞蹲在了老者身邊,“讓她平躺下來。”
地板堅硬冰冷,那青衣侍婢猶豫一瞬,“姑娘你”
秦莞太年輕了,身上衣飾亦陳舊普通,即便她身上有種和年紀不符的泰然沉穩,青衣侍婢也委實不能隨便信了她
“這小姑娘會醫術”
“年紀這般小,可莫要害死了人。”
“是啊,怕是要好心辦壞事了。”
秦莞沒看青衣侍婢的懷疑眼神,亦沒有聽圍看人的議論。
她直接探上老者腕脈,又傾耳去聽老者胸喉之處,片刻道,“你家老夫人常年被風邪之症所困,半年前病情加重,近兩月間發病五次以上,適才她忽然不省人事身僵不遂,舌僵喉阻噫噫而語,再看她額眼青黑脈澀氣淤,已是風邪入肝的風噫之症。”
說着又補幾字,“危及性命,耽誤不得。”
秦莞語聲低,語速卻快,卻又能讓這侍婢聽的清清楚楚,待她說完,這侍婢驚訝的看着秦莞,沒等秦莞再說,便將老夫人平放了下來。
秦莞立刻傾身,手自風池穴始,又按壓至肩髃、曲池二穴,再接支溝、五樞、陽陵泉三穴,如此迴環往復的連續按壓,眼看着老者額上薄汗越來越多,秦莞這才擡眸看周圍,此處正臨着一處茶肆,秦莞吩咐道,“去討要紙筆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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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青衣侍婢看到了秦莞的手法,常年照顧老者的她已看出秦莞確會醫術,她再不敢有一絲懷疑,秦莞話音剛落,她便朝茶肆疾奔而去,片刻便借來了紙筆。
秦莞鋪紙在地,一手蘭
花小楷漂亮的寫下了一個藥名
趁她寫藥方的功夫,周圍人的目光都複雜起來,雖然這位老夫人還未醒,可看秦莞從容診治成竹在胸的樣子,衆人已不敢再小覷於她。
只幾瞬功夫,秦莞已寫好了藥方,將藥方一折,秦莞擡手遞給青衣侍婢,“可以搬動了,速帶回家,一個時辰之內給她煎服而下,剛纔我的手法看清楚了”
青衣侍婢點點頭,秦莞便道,“服藥之後,照着此序繼續按,若有會鍼灸之人,施針最爲有效,若天黑之前老夫人能發一次大汗,她這一關便過了,若不能”
秦莞面色一肅,語氣亦沉下來,“若不能,七日內老夫人必死。”
青衣侍婢手一抖,眸子亦驚駭的瞪大了,秦莞悲憫的看了一眼老者,站起了身來,該做的她都做了,接下來只能聽天命了。
秦莞拂了拂裙襬上的微塵,再未多言的轉身而走。
在旁看着的茯苓早急的掌心全是汗,此刻也忙跟上秦莞。
“姑娘敢問姑娘姓名”
後面傳來青衣侍婢的喊聲,秦莞卻未回頭,茯苓更是想讓秦莞快點離開此地,她從不知她家小姐會醫術,雖然剛纔的確很像樣子,可可若是將人治死了可如何是好
眼看着秦莞主僕走遠,那青衣侍婢不敢耽誤,忙招呼茶肆的小廝幫忙將老夫人扶了起來,顯然是要照着秦莞的話做了。
圍看的人還未散去,一人忍不住道,“小姑娘啊,你當真要信剛纔那小姑娘說的話嗎可要慎重啊”
此話一出,卻又另外的人不贊成,“話不是這麼說,看那小姑娘氣定神閒,拿穴亦很有幾分功力,只是不知道最近錦州城來了什麼年輕的女醫嗎”
兩人對話立刻引的大家閒談起來。
“沒聽說過,這惡風之病厲害,若是女醫也得是頂厲害的女醫才懂救治之法,可我卻是一點風聲都沒聽說過,剛纔應該攔住她問清楚”
“雖沒聽說過有什麼年輕女醫來錦州,可我倒是聽過另外一件和救人有關的奇事”忽然,一衣飾頗有幾分華貴的男子神神祕祕說道。
一聽此話,包括青衣侍婢在內的所有人都眉頭一揚。
那男子一臉興致勃勃道,“說是東邊的秦府,家裏的九小姐跳湖之後不僅自己死而復生,還把上吊而死的婢女救活了,現在秦府人都說她是菩薩附身”
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更何況是家僕衆多的秦府,秦莞和茯苓離開的快,自然不知後面人的議論,茯苓憂心忡忡,秦莞亦有些遲疑。
從前她自幼隨父親自幼修習醫術,後又拜師於藥王孫曦門下,可自從去了京城,便於深閨之中從未讓自己的醫術有所施展,而今日她在這大街上救下一人,也不知會不會引來什麼事端。
這念頭一出,秦莞立生兩分慚愧。
父親說過,行醫救人本就是醫者本分,何況這一世和從前大不相同,她如此想反倒是失了本心。
念及從前,秦莞心頭一痛,轉眸,卻對上了茯苓哀怨的眸。
茯苓苦着臉快哭了似得道,“小姐,奴婢對您忠心耿耿,可是您竟然對奴婢隱瞞了這麼大個祕密奴婢真是太委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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