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玉溫肚子大了,不便於行,腦袋昏昏沉沉的,看天色還算好,就吩咐下人在庭院前搬了個美人榻,靠在上面吃醃杏子,賞棠花。
偶爾一陣風襲來,吹幾朵落英繽紛,也算舒適自在。
丫鬟抱著軟毯在一旁,軟軟勸道:“夫人,椿寒風冷,莫著了涼氣啊。”
梅玉溫原是閉著眼睛,聽到這話,眸子微微眯起,道:“也罷,別冷著孩子。”
正欲起身,視線模糊中,卻看到一個頎長的身影。
怪了,濯月不是才走半個時辰。
梅玉溫下了榻,行至那人面前,素手輕呵,緩緩道:“不是去送蘇妹妹了嗎,怎麽這麽快就回了。”
仔細一瞧,又笑:“怎還換了身衣裳,抱了只狗崽子?”
她往後瞧,沒看到江漾的影子,問:“漾漾呢?”
趙連雁冷著臉,看著梅玉溫大起的肚子,強行扯了一絲笑,道:“我不是趙越。”
梅玉溫捶背的手頓住,她霎時瞪圓了雙目,仔細瞧了一瞧,又是震驚又是喜悅的喊了一聲:“連雁?!”
他的視線還停在梅玉溫的肚子上,微微頷首,揚起了一個頗為冷苦的笑:“柳夫人……”
跟一個孕婦人還能發什麽脾氣呢。
梅玉溫看著他,若不是大夫說了不能大喜大悲,她怕是根本保持不住自己的體面。
她眼含著淚,想走近摸摸他的衣服,整整他的衣領,又怕自己太過唐突,只在他身前問:“怎麽這時回來了,不是還要兩月嗎?”
還是想觸碰他的本能高過一頭,她邊伸手邊問:“受傷了嗎?快過來讓娘看看……我日日吃齋念佛,總算是把你安安好好的盼回來了。”
趙連雁側首,不著痕跡地躲開了她的手,問:“趙越呢……”
拉他的手又放下,梅玉溫愣了愣,又強行提起一絲笑:“他……他大抵午時才回來,”
兩人之間的氣氛逐漸凝結。
趙連雁就勢坐在石桌旁的椅子上,聲音透著疲憊:“我在這裡等他。”
梅玉溫把眼淚憋回去,輕聲問:“我不能跟你一起等嗎?”
指節在石桌敲出一下沒一下的聲響,良頃,他閉上眼睛。
“最好不要。”
他不確定自己會乾出什麽事情。
鬱結於心,對懷著胎的婦人終是不好的,趙連雁抿了抿唇,緩了音色,道:“我找他……有些事情,要單獨講一講。”
梅玉溫聽他多解釋一句,心裡就松泛不少,於是問:“前些日子你姨母從宮裡賞了些吃食物件下來,江南加急運過來的鮒魚,還在缸裡養著,要不今晚……就在這兒膳食可好?”
一聲嘲諷似的輕呵,梅玉溫甚至都覺得自己聽錯了。
“好。”
聽到此處,梅玉溫才放下心來,帶著一大堆仆人親自去收拾今天晚上的家宴了。
一朵海棠被吹到桌上,重瓣疊生,姝豔非常。他兩指夾住,而後用力把它揉碎,指縫裡便流出了淡紅的汁。
小狗崽在石桌上輕輕嗚了一聲,舔了舔他另一只手心,把下巴擱在他的手上,拿著漆溜溜的眼睛眨巴眨巴地看著他。
像是在安慰。
趙連雁喉嚨滾澀,一時竟不知是該哭還是該笑。
————
送走蘇照之後,時間還早。
再過幾天便是椿闈,柳濯月近來也在安心讀書,久未出門,江漾便壓下了繁雜心緒,帶著柳濯月去街上散了散心。
散著散著,手上拿的東西就快抱不下了。
江漾和柳濯月在街上逛了好一會兒,左手提著幾串糖葫蘆,右手拿著幾包糕點。
又去巷子裡的西門家小醪糟店打了幾壺酒,江漾一邊聞著香一邊道:“別看這家店小難尋、掌櫃還凶,這家酒是最香最濃的,入喉香滑,煞是醉人。”
柳濯月把她手中的東西拿在自己手裡,笑問:“小醉貓,你又是怎麽知道的?”
江漾愣了愣,扭扭捏捏,半晌吐不出幾個字來。正巧抬頭看到右街的桂花糕剛開爐,徑直往那邊走,牛頭不對馬嘴的回了一句:“那邊的花糕也是最香的!!”
真的是一眼就能看出來有鬼,柳濯月笑著搖了搖頭。
待逛累時,已到了晌午。
江漾拿著打包好的酸杏兒和乳酸奶糕,正準備去給梅玉溫送過去。
柳濯月和她並肩走在一塊兒。
一朵海棠飄飄然然,落在江漾的發髻上,她手裡拿著東西,不太方便,就停下步子,看了看柳濯月。
“小月亮,我頭上有東西。”
柳濯月從善如流,正欲低頭吹去她頭上的花———
“錚———”
一柄大刀帶著迅疾的力道貼著柳濯月的腳尖直直刺在地上,濺起一道飛塵。
柳濯月瞳孔倏然緊縮,拔出刀刃,轉身看向來人。
趙連雁弓腰上前,如一柄出鞘的寶劍,瞬間,來到他身邊。
兩人面貼面,除了服飾不同,彷彿在對鏡自照。
江漾瞪大了眼,電光火石之間,從嘴裡蹦出一個字:“不——”
趙連雁衝著柳濯月迎面一拳,這一拳下去,柳濯月連退幾步,手中的刀抵著地上劃出一道劈裡啪啦的線,才沒有狼狽地倒在地上。
他嘶了口氣,不可思議道:“連雁……”
趙連雁比他還要崩潰,憤怒充斥著他,在他看到他們相攜並肩時就已經要決堤狂湧。
那一刀的力道讓他的傷口都崩開,趙連雁捂著左胸滲出的血,一字一句,句句帶血:“你手持之刃,是我的刀。”
他低聲怒吼:“你所執之人,是我的人。”
“趙歸林!!!你是不是瘋了!!”江漾花容失色,她根本沒聽清楚趙連雁說什麽,連忙扶起柳濯月,衝著對面的人喊。
“你在幹什麽!!你是發了癡嗎!!”
趙連雁像是受了極大的傷,跌跌撞撞後退,喃喃自語:“我發了癡……我是發了癡啊!”
他看著柳濯月滲血的唇,又看到江漾飽含責怪和受驚的眼,竟是不由自主的發顫,連靈魂都要被撕扯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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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顧不得身上的傷,也不想再看見江漾責備的眼,像只受驚的鷹般,瞳孔驟縮,強行使了輕功從院牆上翻了出去。
留一地狼藉。
江漾考慮不上別的,她以為她跟趙連雁早已經兩清了,她是真當他發了狂。
她牽起柳濯月,摸了摸他的唇角,心疼道:“疼不疼啊……”
柳濯月搖了搖頭,目光晦澀,眼睛往一個地方緊盯。
江漾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
一地的血。
是誰的血?
她頓在原地,愣了好一會兒。腳邊忽然傳來了毛茸茸的觸感,她低頭一看,是只肉乎乎圓滾滾的小狗崽,正順著她的衣角往上爬。
這又是哪家被丟下的狗。
柳濯月擦了擦唇上的血,對著身後幾個瑟瑟發抖的下人吩咐。
“今日之事,若是傳到夫人耳中,後果自負。”
———
趙連雁走在街上,不顧行人的側目,繞到了一個漆黑的小巷子裡。
他緊縮著身子,如墜冰窖一般,腦海裡不斷回想江漾看他的表情。
震驚,厭惡,憤怒……還有害怕。
他雙眼發紅,幾乎掉出淚來,顫抖著呢喃。
“我是不是把她嚇壞了。”
(沒人要的狗勾嗚嗚嗚。)
難道我的文案還不明顯嗎,這是個np啊,最後肯定都要啊(´◉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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