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夤夜。
黑山之下一片火鼓漫天,暴風大雪呼嘯,旋風翻湧而起。
金鼓齊鳴,兩軍相交已久,刀光劍影之間,雪地都成了一片血河。
趙連雁腰佩刀,手持槍,眉目染了霜血,手中銀槍在月澤下映著冷光,紅纓吸飽了血,浸潤成一綹一綹,不斷的往下淌。
他左手捂胸,彎著腰,強撐著站起。
前方有個黑色人影,匍匐在地,緩慢往前爬行。
趙連雁噙著一抹譏笑,右臂抬起,銀槍帶著千鈞之力刺出,直接把那人連著腦袋釘在了地上。
————
十日後,邊關城鎮。
趙國旌旗高高蕩在城牆之上,風卷起旗幟,如奔浪滾滾,獵獵翻湧。
大雪漸歇,屋簷下的冰棱也漸漸化開,冬風緩緩,日光總算是帶了些暖意。
城牆下,將士們早已脫下帶血的盔甲,穿上較為輕便的冬衣,正在幫農戶們整理椿日將要種下的種子。
王浩兩手全是邊關群眾強行塞給的胡酒和臘肉,若不是後來他臉垮的實在長,熱情的邊關莽漢們怕是要直接塞給他一只活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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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到一間屋子,他把東西遞給門口的士卒,整了整衣袖,問:“趙小將軍怎麽樣了?”
士卒默了片刻,才道:“剛醒……現在好似在屋內逗狗。”
王浩點頭,一副穩重莊嚴的樣子,抬手示意他下去。
而後開門,踏入一只腳便開始喊:“趙連雁!!!”
“乾甚。”懶洋洋的一聲。
王浩擺出痛心疾首的架勢:“不是說了讓你好好養傷,你那當胸一箭差點半條命都去了,好好躺著就那麽難?”
說著又拿出個瓷瓶,扔他懷裡:“趙將軍給的藥,好東西。”
趙連雁面色蒼白,是失血過多之態。他服下藥,往軟鋪上一躺,又拿起一塊肉干逗起了那個白蓬蓬,一團兒棉花似的小狗。
“你從哪搞來的小狗?不對,你要狗幹什麽……”
他喝了碗水,低頭往那處看過去,定睛片刻,不可置信道:“阿可鄔家的小狼犬?”
邊關多戈壁,大多都是牧民,每家每戶都有牧羊犬。阿可鄔家早年在訓犬一道更是獨佔鼇頭,只是如今老伯年紀大了,陪他了半輩子的狼狗也走了,剩下的幾只幼崽他當親兒子似的,怎麽也不肯往外送了。
王浩多次想去討一只,都碰了個閉門羹。
這人跟人比就不一樣了,趙連雁躺在牀上都有人給他送過來。
他走近摸了摸小狗的頭,幼犬聞到了陌生的味,張著小牙扭頭就是一口,王浩本就有準備,極快抽手,讚歎道:“這麽烈。”
他瞧著眼紅,跟趙連雁商量:“這狗生下的崽……”
“別想了,我要送人的。明年再幫你要一個。”趙連雁直接拒絕,把肉干喂給小狗崽兒,小狗伸出粉紅小舌舔了舔他的手指,白絨絨的尾巴搖得歡快。
“別吧……你莫不是是要送……”
“是是是,就是我的小相好。”趙連雁笑道,提起江漾後臉色也好了幾分,“這狼犬長得快,能有半人高。介時小姑娘帶著它出門,多威風啊。”
王浩撫了撫額,一時竟被噎得說不出話來,好半響,歎了口氣,才說起了正事:“大將軍的意思是讓士兵們休整兩月,等天氣回暖,再走也不遲。”
他勸:“你這傷還未生痂,騎馬定是不能了,不如就再養養,和大軍一起走?”
趙連雁搖搖頭,手上一下一下的摸著絨毛,目光落在某個角落:“你幫我找個靠譜的車夫,我等不了那麽久,越快越好。”
王浩思忖片刻,問:“大將軍那邊?”
“他才不會因為這些小事管我,你只管去,出了事我擔著。”
王浩點了點頭,默了片刻,不忘嘲笑他:“是誰說男子漢大丈夫,從不會坐娘們兮兮的馬車的?”
趙連雁俊臉一紅,捂住耳朵:“別念叨了您嘞。”
天色愈晚,王浩替趙連雁換了次藥,趁小狗睡著後又偷偷摸了會兒,走的時候還頗為依依不舍。
門被闔起,暗黃的光影交織在他挺直的梁骨上,分割成明暗的兩條線。
他趔趄起身,盡力忽視左胸傳來的痛楚,把小狗崽抱在懷裡,揉了揉它軟白的耳,輕聲道:“你可要多多討她開心才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