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下的狀況其實真的很奇怪。
他們兩個被褥下的肢體還在交纏,她的右腿甚至還搭在他的勁腰上,能感受到皮膚的熱氣,有力的肌理。
江漾的小腦瓜根本沒轉過來。
這個人長得跟趙歸林一樣的臉,他是她的未婚夫,趙歸林是他弟弟?
怎麽這些句子單獨列出來她都懂,全都湊一塊兒就這麽難理解呢?
江漾瞪大了眼睛,抽了好幾聲氣,問:“你是那個,柳太傅的獨子?”
江父喝了酒之後經常提起這個太傅,什麽三元及第,書香世家,肱骨之臣。聖上有多麽賞識他,和他當了親家能得到多大的資源和提拔雲雲。
最後再把江漾指責怒斥一頓,讓她不要天天胡思亂想,把《女訓》和《女戒》多背幾遍,安安分分地待在家等著嫁人。
每次江父這麽說的時候,母親都在後面死死地抓著她的手,讓她不要上去和那個臉紅脖子粗,醜陋至極的人爭論。
這算什麽呢,這個男人年輕的時候,哄著母親低嫁了他,踩著母親發家。
如今,又想踩著自己給他的仕途添磚加瓦!
她不喜歡這樣被掌控的人生,更何況,她根本就不喜歡那個素未謀面,遠在江蘇柳州的男子。
江漾在兩個月之前,因為這個親事跟父親吵了有史以來最大的一場架。她不知道頂撞了多少次這個男人,但是卻是第一次不計後果,不聽母親的勸告,直面他的怒火與蠻橫。
她摔了書房內很多花瓶古董,推開了前來阻攔的仆人,歇斯底裡地吵鬧,拔了自己的簪子抵在頸上,插的用力,頓時血流如注。
江父大怒,覺得自己的威嚴被親犯,掄起硯台就要往她腦袋上砸。
電光石火之間,是母親擋在了她身前,硯台重重地砸在母親的背上。江漾被母親的痛哼激紅了眼。
一個小姑娘怎麽反抗得了一家子的仆從小廝,她的那股狠勁兒已經在母親受傷時散了。江漾被關在柴房禁閉,望著窗戶外的孤月。
眼眸裡都是迷茫和彷徨。
在柴房中,淒涼與孤寂把江漾包裹住,讓她不由自主地想起了一個月前認識的少年。
其實她與父親的爆發,全都關於這個少年。
那時江漾正在後院的老梅樹下細細研究樹上的枝乾,看能不能爬上去,翻過院牆。
她偷偷摸摸上去,眼看就快觸碰到沿角。
正準備撥開臉上的花枝,冒出自己的腦袋,卻突然瞥到外面的牆下立著一個少年。
那少年輕輕一躍,衣袂翻飛,轉眼間就跳到了牆簷。他身著紅衣曳撒,綁著高高的馬尾,眉目俊朗,眼裡閃著灼灼的光。
然後伸手向高處折了一枝秋梅。
謔!
偷花賊!!
“喂!!我看到你了!”
趙歸林被突然冒出的嬌斥嚇了一跳,差點從牆簷上跌下去,手中剛折的花都被嚇掉了,他穩了穩身形,朝出聲處看。
謔!
花枝裡長了個小仙子!!
江漾每次想起這個相遇,都會覺得遇到趙歸林真的很幸運。
她用那枝梅花要挾他,讓趙歸林帶她翻下院牆。
趙歸林是個很熱朗明亮的人。他絲毫不覺得大宅裡偷跑出來的姑娘奇怪,還帶她去看了她以前從未見過的人情與風景。
這是江漾向往的,快活的,自由自在的生活。
在她看來,趙歸林身上的光,灼得耀眼。
可是他的光快要不能照進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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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漾窩在柴房的牆角。絕望一點點的滲透她的心臟,江漾從未感到這麽無能為力。
江漾身處漆黑的屋內,眼睛直直的盯著從窗戶下透過來的月光。明月落霜,那一束束冷光好似漂浮著若有若無的芒塵。
吱呀一聲輕響,屋子被照亮,芒塵盡失。
“漾漾,你過來。”母親進了柴房,放下食盒,輕聲喚她。
“娘親,我好難過。”江漾看見了可以傾訴的人,撲進江母懷裡,淚珠已經如斷線落了下來。
江夫人輕輕的拍著江漾的背,聲音卻沉著:“你是真的不想嫁?那太傅之子,是個很優秀的公子。”
江漾哭的更狠了:“我真的不想,不想過這種生活。娘親,我不願意嫁給一個我不喜歡的人。”
江夫人看著她,眼睛沉沉的盯著江漾的額。
不知道是在看江漾,還是在看自己。
江夫人閉眼沉思,過了很久,她才拿起自己的素帕,細細的擦拭江漾的臉。
“你小時候是很喜歡他的” 她歎道:“可是你生了場大病,什麽都忘了。”
江夫人用雙手把江漾的臉捧起來,苦笑道:“我這一生懦弱柔順,卻生了你這麽個一身反骨的女兒。”
“漾漾,你去做自己吧,我讓你做你喜歡的事情。”
江漾永遠都不會知道,她的母親是怎麽去求的江父。
江父確實沒有再提過那件婚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