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截胡(微修)

發佈時間: 2024-10-05 05:07: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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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淵……”
“顧長淵……”
顧荇之怔了怔,聽見有人叫他的字。
視野裡是一片橙紅,像夏夜傍晚常見的火燒雲。他睜開眼,看見的卻是秦淮河上大火熊熊,燭龍火蜃、水光相映,燒得無法無天。
然而這樣一片雜亂之中,女子優長的頸、光潔的背於水火之中倏然躍出。一角金紅由水面無聲地散開,是殘垣斷壁之間悠然開出的一株野尾紅。
水珠沿著她瑩白的背滾落,挨著兩扇翕動的蝴蝶骨,在腰窩處消弭,流暢的背部線條,像一盞白玉鳳尾瓶。
披水而出的腳步一頓,女子似乎感知到了另一人的目光。她回身,隔著夢境似對上他的視線。
“嗬——”
一聲急且重的喘息,顧荇之按著胸口,猛然從書案前驚醒。
他著實恍惚了一陣,直到潛入的夜風將一扇窗戶吹得“吱喲”響動。四周燭火搖曳,一室靜謐,他悠長地歎出一口氣來。
佛堂裡點著海南沉,輕煙聚散,篩落窗角的一抹冷月。他放下手裡的念珠,直起了身。
門外響起急促的腳步,燈籠的光透過夜色和窗紙圍攏過來,他怔了怔。
“郎君?”是老管家福伯的聲音,似是擔心擾到他,聲音放得格外的輕,“秦大人求見,說是有……有要事。”
面前的門被猛地拉開,福伯看見後面那張滿是憔悴的臉——如畫的眉眼間,是泛著冷意的白,像一抹落入松濤竹影的月,拖曳出幾分倦弱。
福伯一愣,隻覺得心疼。
世人皆讚“南祁有百官,荇之世無雙”。
可他家大人無雙的並不只經天緯地的治世之才、懷瑾握瑜的濟世之德,更要緊的,是那張讓南祁小娘子們都魂牽夢縈的臉。
而自打七日前,當朝宰相陳珩在宮前道被刺殺之後,那張臉怕是會讓南祁小娘子們都疼壞了心……
“哎……”福伯提著燈籠跟在顧荇之身後,幽幽歎出一口氣,不留神腳下一個踉蹌,往前栽倒在顧荇之背上。
“小心。”
福伯心中正是忐忑,卻覺臂間一緊,手已經被顧荇之扶住了。他的手觸到他的,微微一緊。
“拿著吧。”顧荇之從懷裡掏出一個小手爐遞給他,“春夜寒涼,以後值夜的時候都帶著。亥時以後就不必等我了,先歇了。”
“這怎麽使得!”福伯駭道:“哪有主子不歇,下人先歇的道理。”
顧荇之只是淡淡說了句“無礙”。
福伯知道顧府雖大,大人作風清冷,家仆少得可憐。他是貼身伺候大人的老人,也不好換了別的不熟悉的人來。
正想著怎麽勸說,手上一松。顧荇之將他手裡的燈籠接了過來,對他揮揮手道:“去睡吧。”
“誒……”福伯妥協,知道他家大人的性子是說一不二的,便也不執拗,轉身去了。
堂裡點了幾盞昏燈,映出幾個稀疏的輪廓。顧荇之滅掉燈籠裡的火,推門,裡面的人並不多。只是為首的那個一身素衣染血,生生將一襲天青色都染做了紫藍。
“你受傷了?”手裡的燈籠被扔到地上,顧荇之扶住了秦澍的手。
“我沒事,”秦澍慘然一笑,反手握住了顧荇之,那隻手上的血跡已經乾涸,留下深褐的紋路。
“誘捕……”秦澍微頓,道:“失敗了……”
顧荇之微蹙了眉,沒有說話。
“刺客有兩人,其中一人棄了同伴逃跑,另一人……”
顧荇之沒說話,盯著他的眸子沉如黑夜。
秦澍避開他的目光,歎息道:“另一人於亂中被飛箭射死。”
“怎麽能讓他死了?”
“因為……”秦澍哽咽,抓著他的手更緊了三分,“因為逃走的人劫了覃昭做人質,臨走時將他推給了另一個刺客。那刺客慌亂間拔劍刺傷覃昭,岸上的人見狀便下令放了箭。”
顧荇之一怔,似是想明白了什麽,眼神由秦澍手上的血跡移開,在堂上人中掃視一圈。
他回頭看向面色凝重的秦澍,唇齒翕合道:“這血是覃昭的?”
秦澍緩緩地點了頭,“大夫已經看過了,可是傷在要害,又失血過多,已經歿了。”
他說著話,從懷裡摸出一封染血的錦囊交給顧荇之道:“這是他臨終前托我交給你的,請你幫他去尋一個人,至於是誰,他說你自是清楚。”
月光清冷,在腳下鋪了一地。
顧荇之這才想起來自己方才忘了什麽——今天是覃昭的生辰,他記得兩日前,覃昭曾眉飛鳳舞地跟他說找到了失散多年的妹妹,等到生辰這日就去接她回來。
所以,若不是他讓覃昭參與這次誘捕,今日他是要去接他妹妹的。
顧家三代單傳,他沒有兄弟姐妹,與覃昭自幼相識,在國子監做了十年同窗。覃昭習武,他從文。少年張狂、鮮衣怒馬的日子仿佛就在昨日。
“長淵……”秦澍攤開他的手,將那封信放了上去,壓抑著到了句“節哀”。
顧荇之回過神,什麽也沒說,十指緊握,默默將那封信收進了廣袖。
秦澍緩了緩,複又開口道:“今日那逃走的刺客選在船燈下跳河,混亂間箭矢射落燈籠,將秦淮河上的燈船點燃。百姓雖無死傷但好歹是看了刑部的笑話,與其等到明日被吳相的人冷嘲熱諷,我打算現在就進宮……”
顧荇之明白秦澍的意思,溫聲道:“我與你同去。”
月色依舊是冷的,透過車幔在紫袍上流了一片。世人皆知顧侍郎愛香,無論是書室還是車內,時常都會點上一爐。平心靜氣也好、安神助眠也罷。比如此刻手邊的這爐鷓鴣斑,細煙輕聚,像當下這迷霧繚繞的時局。
陳相於七日前在宮前道被刺殺,於朝堂,無疑是驚天一浪。
堂堂宰相,竟然死在了下職回家的路上。這個聳人聽聞的消息,如風卷野火,一夕之間燒遍了朝野內外。
徽帝震怒,下令徹查。
而朝堂如今黨派林立,其中最不對付的,就要數宰相陳珩主導的主戰派,和副相吳汲主導的主和派。
主理這差事的人,便眾望所歸地落在了向來中立的中書侍郎顧荇之身上。
顧荇之知道,當今之重,查案只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如何穩住本就已經水貨不容的戰和兩派。
冷月悄無聲息地上移,馬車在正麗門前停了下來,兩人由小黃門引著去了勤政殿。
寬敞明亮的寢殿內藥味濃鬱,靜謐的室內燃著助眠的安息香。
九龍戲珠的屏風後,坐著一人。面色蒼白、身形瘦削,看樣子正在喝藥。一隻嶙峋的手扶著白瓷碗,他聽見帳外的動靜,捂唇輕咳起來。
“臣參見……”
“免了。”徽帝擺擺手,示意兩人起身。大黃門將兩人引至屏風後看了座,便躬身退了出去。
顧荇之的目光落到徽帝手邊的那一碗藥湯上。
徽帝自幼孱弱多病。太子時期常病到臥床不起,二十有八才得了長子。故而繼位這十多年裡,也是病著的時候多,朝中諸事也多交由陳珩和吳汲處理。
如今陳珩一去,政事的擔子壓下來,似乎又翻了舊疾。
“方才城防司的人來報,今晚的事朕已經知道了。”徽帝的語氣是淡而倦的,除了病弱之外,什麽也聽不出來。
“請皇上責罰。”秦澍撩袍跪了下去。
對於這個外甥,徽帝向來是寬容的。可這一跪,他卻良久地沒有說話,也沒有讓秦澍起身。
殿內沉默了半晌,徽帝才無可無不可地道了句,“誘捕一事本就是賭,意外並不算什麽大的過錯,子望不必自責。只是……”
他語氣一頓,看向顧荇之道:“朕也是至今才知那所謂的隨侍是覃侍衛假扮的,這一招引蛇出洞,顧卿倒是連朕也瞞了。”
“回陛下,”顧荇之聞言,亦是俯身跪了下去。
“微臣這麽做,一是顧及龍體,不願皇上為此等小事憂慮;二來……”
顧荇之一頓,篤定道:“臣懷疑刺殺陳相的人,是朝中重臣之一。若是透露出此次接頭只是假意誘捕,怕難以成事,這才自做了主張。還請皇上責罰。”
耳邊響起“叮”的一聲脆響,是白瓷相碰的聲音。顧荇之抬頭,只見桌上的藥汁濺出大半,徽帝的面色白了三分。
“顧卿何以見得?”
顧荇之安生跪著,一拜,道:“陳相是七日前在宮前道被殺的。據他府上的仆役說,陳相於當夜驅車進宮是與陛下討論軍防一事。府內執勤的記錄上顯示,他帶了兩人隨行—— 一個車夫、一個隨侍。
可案發後不久,便有巡城禁衛發現幾人屍體,其中陳相頸部一劍、胸口一劍,車夫當胸一劍。仵作驗過,稱兩人傷口發黑,因是劍上淬毒而至。
這說明了凶手是有備而來,他們非死不可。然而面對如此狠辣的刺客和精心布置的殺局,執勤記錄上的那個隨侍卻能死裡逃生,且任刑部、大理寺連日搜尋都查不到任何線索。”
“那隨侍有可能是凶手嗎?”徽帝問。
顧荇之沒有否認,隻道:“七日已過,那名隨侍逃脫後不報官、不尋求幫助,臣也猜測他若不是凶手,至少也該知道些內情。可是臣對照記錄和屍體之後發現,陳府的家丁名單中,根本就沒有隨侍這個人。”
“所以?”徽帝蹙眉。
“所以,這太反常了。”顧荇之道:“陳相深夜入宮,身邊竟然跟著一個誰也不認識的隨侍。莫說他是當朝宰相,饒是哪個富商大賈深夜出街,怕也不會如此大意,明晃晃將自己的命往別人手裡送。”
徽帝直起身來,看著顧荇之面色凝重了幾分。
“那麽便只有一種可能,”顧荇之篤定,“那人,陳相是認識、且信任的。”
此話一出,徽帝和秦澍具是一怔。
陳珩官拜一品,能獲取他信任的人本就不多,且個個都是朝中舉足輕重的人物。
這樣的人,不會自己動手,那個隨侍很有可能是受人指使。
故而只要放出消息,讓幕後之人以為那名隨侍倒戈與刑部合作,或許就使個打草驚蛇的法子,將蟄伏於亂草之中的毒蛇逼出。
“信任”二字,永遠是可以利用的把柄。
沒曾想誘餌有用,魚卻跑了。
呵……真是尾滑手的魚。

徽帝久未從顧荇之的推測中緩過來,良久,殿上才響起他的聲音,“以顧卿之見,此人對陳相動手,目的為何?”
“臣不知。”顧荇之坦然道:“目前線索太少,臣不敢妄加猜測,只是……”
顧荇之一頓,繼續道:“只是臣以為,陳相身份特殊,除開朝中與他政見不合之人外,許是該提防著北涼的細作。”
白瓷碗磕到龍案,發出不輕不重的脆響。晚風掠過,拂動了殿內的燭火,徽帝的影子在鋥亮的金絲楠木地板上晃了晃,有些虛浮。
“嗯……”他點頭,只道了句,“朕知道了。”
“那不擾陛下歇息,臣等告退。”顧荇之與秦澍對視一眼,俯首要拜退。
“顧卿你留下,”徽帝拾起龍案旁的一方白巾擦了唇邊的藥汁。
“是。”顧荇之應聲,秦澍俯身退了下去,大殿中只剩下君臣二人。
徽帝眼神落到一旁的椅子,示意他坐下,溫聲道:“顧卿十六高中狀元,入朝為官,至今也有快十年了吧?”
顧荇之沒想到徽帝突然提及此事,怔愣片刻,卻還是恭敬道:“回陛下的話,今年就整十個年了。”
“嗯,二十六了。”徽帝點頭,若有所思,“在我朝二十有六還孑然一身,沒有娶妻納妾,別說是身居三品官位,就是尋常百姓商賈之中也難得一見。”
末了一頓,轉頭看向顧荇之,“顧卿可有為自己的婚事考慮過?”
顧荇之一怔,半晌地沒說話。一抹清冷月色掠過他的眉眼,照得他整個人冷如清霜。
他不知想到什麽,眼中深色略有悵惘,片刻後才對徽帝道:“臣向來深居簡出、不喜與人結交,這麽多年一個人也習慣了。再說顧家家規森嚴,若是要娶妻,只怕會委屈了對方姑娘。”
大殿上空寂無聲,燭火炸出幾聲劈啪。
透過亮光的聲音平緩,徽帝笑道:“顧卿這是妄自菲薄了。顧家百年良名,出將入相之人數不勝數,莫說是尋常人家的女子,就算是皇室宗親,能嫁入顧家也能算得是個好歸宿。”
言罷故意一頓,道:“顧卿說,是嗎?”
話說到這個份上,任顧荇之再如何裝糊塗也是知曉了徽帝的意思——這是要招他做駙馬。
徽帝長女嘉寧公主如今十五,正是該談婚論嫁的時候。
既然帝王開了口,他除開一句“微臣蒲柳之姿,倘若徽帝執意要賜婚,又豈是他一介臣子能推辭得掉的。
思及此,顧荇之只能撩袍一跪,道:“微臣謝過皇上,只是覃昭才於今夜過世,他與臣自幼相識,臣一直將他視為兄弟。現下討論臣的婚事,令臣實在惶恐,還請陛下恩準臣能夠為兄弟服喪。再者……”
他頓了頓,複又道:“他還有一胞妹流落在外。臣答應過他,要替他將人尋回來。只怕是會惹公主誤會,平白委屈了公主。”
“覃昭還有個妹妹?”徽帝似是沒有想到,聲音裡帶著難得的驚詫。
“回陛下,是。”
勤政殿內又陷入沉默。
徽帝怔怔地看向顧荇之,良久,才開口道:“顧卿與覃侍衛兄弟情深,如今談婚論嫁確實不妥。既然答應了要替他照顧家人,那你便去吧。嘉寧這邊,朕再勸勸。”
顧荇之松了口氣,拜謝之後便俯身退了出去。
行出正麗門的時候,已是後半夜。轔轔的車馬行過漫長的宮前道,月色清輝,落在被磨得光亮的石板上,亮的像層層水波蕩開。
顧荇之取出懷中那封沾血的錦囊。
*
“嘩啦——”
無邊月色的另一頭,水波上的皎潔被美人烏黑的發頂破開,變成一池碎光。
淨室裡熱氣氤氳,濛濛水霧中蒸騰著清新的草藥香氣,攪擾出幾分江南煙雨的風情。
一番打鬥,又浸了半個時辰的冷水,自然是需要艾草熱湯好好泡一泡的。
水珠映著燭火,從美人密如蝶翼的睫毛滾落。花揚將手臂掛在池沿,悠長地歎出一口氣來。
她微掀了眼皮,看向對面那張半人高的水晶鏡。
凝白如玉的肌膚,被熱氣熏出幾分淺粉,像初春時節含苞的桃花,瀲灩出無盡的嬌妹。濃密的烏發高高盤起,鬢邊有幾縷耳發貼著纖細的脖頸兒,襯得那挑優美肩頸曲線綽約而流暢,如一道月光被彎折。
當然,若是沒有身後那只穿著短靴的腳就更好了。
“你來做什麽?”花揚沒有回頭,依舊欣賞著鏡中的自己。
花添習慣了她這散漫的態度,沒有回她,兀自行到一旁的衣架邊,取下上面掛著的一件睡袍扔給她,冷冷道了句,“穿好衣服出來。”
花揚倒也不惱花添的蠻橫,接了睡袍往身上一攏,披水而出。
行出去的時候,花添已經在羅漢榻上坐下了。手邊一盞剛滿上的新茶,茶香氤氳,花添的食指動了動,往外一推,道:“坐。”
“不。”乾脆的一個字,拒絕得簡單明了。
花添蹙眉,不可理喻地抬頭看花揚,見她還是那副沒心沒肺的模樣,又和聲道了句:“我說坐下喝茶。”
“我說我不。”
“……”花添一噎,知道她一貫的性子,懶得糾纏,端著茶盞呷了一口,才抬頭看著花揚道:“花括死了。”
“哦?”對面的人動了動眉毛,毫無驚訝,“還真是意外呢。”
花添聞言放下手裡的茶盞,聲音冷了幾分,“你把他留給了官府的人。”
“不然呢?”花揚反問,“我把他和自己都留給官府的人麽?”
花添又是一噎,片刻才又道:“這一步走得太凶險,你就沒想過萬一他沒死怎麽辦?”
“哦,”花揚可有可無地應了一聲,“你繞這麽大彎子,就是想跟我說花括死了真好?”
“……”花添覺得,這天是聊不下去了。她乾脆放下花括這茬,言簡意駭道:“樓裡讓你退出這項任務。”
“什麽?”對面的人這才有了情緒起伏,問話的聲音都高了三分。“我的任務,從沒有半途終結過。”
“不是終結,”花添一頓,抬頭淡淡道:“有人會接替你。”
不出她所料,那雙琥珀色的眸子在燭火下顫了顫,迷離的光暗下去,亮起幾分掠食者的凶悍。
相識十幾年,花添自然知道眼前這人的痛點。
她專注、獨立、冰冷,善於偽裝且武藝精湛,天生就是個完美的刺客。可與所有的天才一樣,她同時也自負、驕傲、不願與人合作,強烈的勝負欲促使她不容許自己的能力受到任何質疑。
果然,花揚走近了羅漢榻,對著她微微壓下身體,嗤笑道:“沒有人能從我手裡搶東西。”
迎面而來的冷意,讓花添忍不住往後仰起頭,“這是樓裡的意思。”
“哦……”方才還殺氣肆溢的人,轉眼便換上了委屈的神情——柳眉微蹙、我見猶憐。
她側身從羅漢榻地下取來一卷錦布包裹的畫軸,乖巧道:“這是我上次在揚州,置重金所得范寬的《雪山蕭寺圖》,師姐若是喜歡,就當師妹孝敬師姐的。”
言閉,借著燭火,將畫卷展開在坐榻的方幾上。
上次,置重金……花添很快抓住了關鍵。
因為上一次花揚的任務是刺殺揚州首富。據官府稱被害者死後,有人一把火燒了他的藏寶閣,無數奇珍異寶化為灰燼。
然而,他們在廢墟裡發現了一塊金釘子……
花添霎時對這個不著邊際的人有些頭疼,一時只推開她的手道了句“沒用”。
“啪!”她被花揚反手擒住了腕子。
瑩瑩躍動的燭火下,眼前的女人眸色瀲灩,可往深裡瞧,卻又覺莫名幽暗,像一段暗流湧動的險灘。
花添一瞬便明白了她要做什麽。右手食指在腰間一扶,一段泛著寒光的利刃已經嵌在了兩指之間,朝著花揚的面門毫不猶豫地便劃了過去。
她翩然一個後仰,寒氣擦著額前飛過,一縷青絲落地。
這一揮,乾淨利落。花揚一怔,唇角的弧度未落,眼神中也泛起晶亮亮的光,像孩子發現了什麽好玩的物什。
花添聽見她笑了一聲。
室中燭火一閃,風聲呼嘯而至,動作快到她根本看不清楚,只是本能地向著側邊一避。一聲脆響閃過,她的余光看見方才自己坐著的那張羅漢榻一角,就這麽被狠而準地掀飛了!
這個瘋女人!
都是同門,見面總要留三分余地。花添本不想動手,卻被花揚這突如其來的一擊給徹底激怒了。然還未及她反應,又是一陣急而快的掌風呼嘯而至。花添乾脆也不留情面,將指間寒光往前一送,露出手裡兩寸長的一道白刃。
都是頂尖的高手,短時自然難分勝負。房間裡光影憧憧,燭火飄搖如遇烈風,你來我往之間盡是拳風刃鳴。
“呲——”
羅漢榻一角擦過木質的地面,拖出一道深深的溝壑。花揚腿下一軟,失了重心,整個人堪堪向後跌坐而去。
花添手中的寒刃卻未歇,朝著她的肩膀直逼而去!
“嘩——”
一道白光驟然擋住了花添的視線,距離她手指鋒刃不足半寸的地方,她看見了方才那副《雪山蕭寺圖》。
陡然一個急轉,刀收住了,隨之而來的卻是腳下失力和後頸的酸痛。
一聲悶響,花添倒了下去。
這邊,花揚緩緩甩著酸痛的手,扶了把險些被卸下的肩頭。
若不是她今日穿著睡袍,且沒有武器,她覺得要贏花添,犯不著用這樣的詭計。
不過她知道自己這師姐有兩個毛病:一是愛雅,書畫琴棋,都是她的寶貝,是可以舍了命去護的。
這第二個嘛……
她行到花添身邊,俯身在她隨身的行囊裡摸出一張印有花圖騰的信函,抖開,一雙眸子亮起來。
嘖,師姐還是喜歡把任務隨身帶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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