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婉郡主放下酒杯,揉了下有些醺然的額角,問道。
“你怎麽來了?”
李寂走到桌邊坐下:“我來接漫漫回家。”
他掃了眼桌上的酒菜,發現菜沒動幾口,酒倒是喝了不少。
他命人端來醒酒湯。
“把這個喝了,省得明早起來頭疼。”
花漫漫剛做了壞事,這會兒正心虛呢,聞言她立刻就端起醒酒湯,乖乖地喝了個乾淨。
隨後李寂又給她夾了些菜。
花漫漫自然是來者不拒,全都吃了。
她邊吃邊問:“你吃過了嗎?”
李寂應了聲:“嗯,吃過了。”
花漫漫又問:“吃的什麽啊?”
李寂回想了下,最後給出兩個字的答覆。
“忘了。”
花漫漫很不理解:“這才多久啊,你怎麽就忘了?”
李寂反問:“不重要的事情,為何要記得?”
花漫漫習慣性地杠了回去。
“那什麽事情才算是重要的?”
李寂看著她的眼睛,低低地回了句。
“跟你有關的事情。”
花漫漫不由自主地露出了傻笑,嘿嘿。
柔婉郡主看著小兩口之間的互動,不禁露出羨慕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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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這一生,能遇到一個自己喜歡、正好也喜歡自己的人,實在太難了。
有些人即便遇見了,最後也未必一直攜手走下去。
想到這裡,她的神情變得落寞。
她拿起酒壺,準備再給自己倒一杯,酒壺卻被李寂給伸手按住。
李寂道:“你已經喝得很多了,不能再喝了。”
柔婉郡主拂開他的手:“我心情不好,就想大醉一場,也許醒來之後,會發現這一切只是場夢。”
說到這裡,她不由得自嘲一笑,笑自己癡人做夢。
她倒了滿滿一杯酒,將酒杯送到唇邊時,忽聽到李寂說了句。
“鎮國公剛才向我提了個請求。”
柔婉郡主的動作一頓。
花漫漫好奇地問道:“什麽請求?”
柔婉郡主雖然沒有開口,但眼睛卻已經看向李寂,顯然是在等他的回答。
李寂:“他希望我能賜他一死。”
花漫漫睜大眼睛,沒想到李燎竟然會提出這種請求。
要知道他可是協助李寂起兵成功的大功臣,在李寂登基之後,肯定是要重重封賞李燎的,他的前程一片大好,怎麽會在這個時候提出這種請求?簡直匪夷所思!
柔婉郡主的嘴唇抖了抖,猶豫片刻,終於開始開了口。
“為什麽?”
李寂:“他說,支撐他走到現在的最大信念,就是幫助太子李曙洗清冤屈,以及再見你一面。如今這兩個目標都已經完成,他留在這個世界已經沒有了意義。”
花漫漫:“怎麽會沒有意義呢?他帶兵打仗那麽厲害,完全可以繼續為國效力啊!”
李寂:“我也是這麽勸他的,但是他說,他無法再面對我和柔婉郡主。”
為了能夠完成自己的計劃,李燎辜負了郡主的一片真心,欺瞞了她許多,他還利用漫漫和李洵為人質,迫使李寂不得不按照他說的去做。
不論最終結果如何,在這個過程之中,他都使用了太多不光彩的手段。
他心中有愧,無顏再苟活於世。
柔婉郡主緊緊盯著李寂,問道:“你成全他了?”
李寂反問:“你覺得我應該成全他嗎?”
柔婉郡主蹙眉,顯然是對他這種甩鍋的行為很是不滿。
她用力將酒杯放到桌上,冷哼道。
“當然不能成全他。他騙了我這麽久,害得我好苦,他竟然就像一死了之?未免也太便宜他了!”
李寂:“依照你的意思,
該怎麽處置他?”柔婉郡主恨恨地道:“把他貶到苦寒之地,讓他後半生都在那裡度過,讓他也嘗一嘗吃苦受罪的滋味!”
李寂意味不明地笑了下。
“如你所願。”
花漫漫將醒酒湯往柔婉郡主那邊推了推。
“別喝酒了,喝這個吧。”
柔婉郡主不為所動。
花漫漫湊過去,低聲在她耳邊嘀咕。
“知道對付前任最好的辦法是什麽嗎?
就是讓他知道,你過得很好。
即便沒有了他,你依舊可以瀟瀟灑灑美豔動人。
喝酒太多會讓自己變醜,咱們要多吃點對自己身體有好處的東西,把自己養得美美的。
等以後你要是再見到他,就高傲地從他面前走過去,連一個眼神都不要施舍給他。
那感覺不比你喝得爛醉如泥狼狽不堪要爽多了?”
柔婉郡主腦中浮現出漫漫描述的畫面,感覺確實挺爽的。
她堂堂一個郡主,憑什麽要為了個狗男人要死要活的?
她也有自己的尊嚴和驕傲!
花漫漫見她神情緩和了許多,直接將醒酒湯塞進她手裡,勸她喝了下去。
喝完醒酒湯後,柔婉郡主感覺胃中灼燒的感覺舒緩了些,頭也沒那麽暈了。
吃完飯後, 李寂帶著漫漫告辭離開。
張嬤嬤扶著柔婉郡主站起身。
看著李寂和漫漫離去的背影,柔婉郡主想起這些年發生的事情,那些畫面在她腦海中一幕幕掠過,令她心緒起伏不定。
她情不自禁地出聲喚道。
“阿寂。”
李寂和漫漫同時停下腳步,回頭看向她。
暖黃的燭光中,柔婉郡主眼中似有水光在晃動,這讓她變得無比柔和。
“這大概是我最後一次叫你阿寂了。
以後等你登上皇位,你我之間,便再無瓜葛了。
這些年來,讓你受了很多委屈。
我不是一個合格的母親。
對不起。”
李寂的神情發生了些許變化。
柔婉郡主在他面前一向都是強勢的姿態,她從未向他低過頭。
這還是他有生以來第一次,聽到她的道歉。
對不起三個字,聽起來簡簡單單,但他們都不是善於表達感情的人,能主動說出這樣的話,已經是極其難得的事了。
李寂知道柔婉郡主的道歉出自真心。
正因如此,他一時間竟不知該如何應對。
他下意識看向身邊站著的女人。
花漫漫握緊他的手,衝他露出甜甜的笑容。
李寂感受到掌心傳來的溫度,心中迅速安定下來。
他對柔婉郡主說道。
“你的確算不上一個好母親,但我也不算是個好兒子。
這些年來,我只知你對我心懷憎惡,卻不曾深究過其中的原因,更不知你曾遭受過的痛苦。
我們對彼此都有虧欠。
如今算是互相抵消,以後我們互不相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