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章+第一百九十一章

發佈時間: 2024-02-01 09:08: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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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章 秘密

“還堪笑,借今宵一醉,為故人來!”

燕賀將酒壇虛虛一握,臉色通紅,說話已經含糊不清。花遊仙笑道:“燕將軍是喝醉了。”

一小壇碧芳酒見了底,琴聲未絕,眾人已經各自東倒西歪的醉去。燕賀與林雙鶴醉的最厲害,林雙鶴正舉著扇子與燕賀奮勇力爭,“夫人有什麼了不起?有夫人的人,怎會懂得自由可貴?”

“你懂個屁!”燕賀醉醺醺的罵他,“你這是……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

楊銘之酒量淺,喝一點點便有些頭暈,他倒是沒有發瘋,只是克制的坐著,不知道在想什麼,目光有些虛浮而已。

禾晏如今的酒量比楊銘之還要不如,薔薇露雖然清甜,到底也是摻了酒,喝了幾杯,就覺得困意襲來,不知何時便覺得頭重腳輕,一頭趴在桌上,睡得香甜。

一行裡人,唯獨清醒的就只有楚昭與肖玨二人了。

“樓上有空的屋子,”采蓮道:“不如先將他們送去樓上休息一陣,奴家讓姑娘們煮些醒酒湯煨著,醒來後可以直接喝。”

肖玨頷首。

且不說其他的,光是燕賀與林雙鶴這副模樣,放到街上指不定出什麼大事。采蓮便令人去攙扶林雙鶴與燕賀到樓上。

楊銘之搖搖擺擺的站起來,勉強維持著清醒,微笑道:“我就不必了,我的馬車還在門外,我回去休息。”說罷,也不等回答,自顧自的往外走。

花遊仙有些擔憂:“這……”

肖玨:“隨他。”

楊銘之走後,楚昭便看向禾晏,正要開口,就見肖玨走到禾晏面前,伸手拍了拍她的背,叫她:“禾晏。”

禾晏睡得朦朦朧朧的,下意識的將肖玨的手拍掉,繼續好眠。肖玨頓了一刻,彎下腰,將禾晏抱了起來。

一旁還在彈琴的姑娘驚了一驚,手指一錯,琴聲劃出古怪的一聲。花遊仙卻是低頭笑了,對肖玨道:“肖少爺請隨奴家來。”

見肖玨將禾晏帶走,采蓮看向剩下的楚昭:“楚公子……”

這年輕人便溫文爾雅的衝她一笑:“麻煩了。”

……

屋子在樓上最角落的一間,與林雙鶴他們離得遠,走廊的盡頭是閣樓,一眼望過去,彷彿仙山亭苑。花遊仙站在門口,笑道:“這屋子沒有人住過,隔幾日都會打掃,肖少爺請便。”

肖玨道了一聲“多謝”,將禾晏抱進屋裡。

花遊仙退了出去。

肖玨個子很高,禾晏又很瘦弱矮小,抱起來的時候很輕鬆,不像是抱了個姑娘,反而像是抱了只貓兒般的輕盈。這屋子裡的塌很矮,大約是因為平日裡無人住過,有些冷清。肖玨彎下腰,將禾晏放在塌上,又半跪在地,靠著牀頭,替她將被子蓋好。

月色朦朧如煙景,夏日裡清風淺淺,順著窗戶飄進來,似乎將酒意也吹動了幾分。青年低頭去看睡在牀上的女孩子,耳邊似乎響起方才燕賀的話來。

“活到現在,只怕你們連姑娘的手都沒有拉過,第一個吻都還留著。”

他睫毛垂下來,眸光凝著塌上的人,低聲自語:“倒也不是。”

濟陽水戰時,禾晏也曾在水下差點被憋死,那時候救人心切,也與她渡過氣……那應該就是他的第一個吻了……如果那也算是吻的話。

不過,這個人卻好像還不知道。

這未免令人有些不悅,年輕人屈起手指,像是忍不住要去敲打她以示懲戒,然而卻在快要碰到禾晏額頭的時候停了下來。緊接著,敲打變成了柔和的輕撫,肖玨替她將吹到臉上的亂發撥到了耳後。

臨出發時,林雙鶴對他說的話又浮上心頭。

“懷瑾啊懷瑾啊,你若是喜歡禾妹妹,自然當去爭取一番。就算她喜歡楚子蘭,可你也知道,她與楚子蘭是不可能的,楚子蘭也非良配。你如此姿容家世,難不成還怕比不上楚子蘭?我是不知道禾妹妹以前遭遇過什麼,不過但凡你對她好一些,表現的不要如此不近人情,她喜歡上你,應當是很容易的事。”

“你知不知道,在禾妹妹的心中,從來不是一個認為自己該被‘偏愛’的人。”

年輕男人盯著塌上的女孩子,目光漸漸深幽,這一點,縱然是林雙鶴不說,他也感覺到了。可這很沒有道理,鸞影的消息裡,禾綏對這個女兒寵愛有加,不至於令她妄自菲薄。

在演武場上、刀光劍影中的飛揚灑脫,和在尋常世俗,人情世故中的卑微謹慎,形成了鮮明的對比。這是一個矛盾的人,偏偏這點矛盾,就讓她顯得格外引人注意。

肖玨垂眸看著她,伸出手,似是想碰碰她的臉頰,手指即將觸到的時候,猛地驚醒,立刻縮回手,站起身來。

頓了頓,他將窗戶掩上,關好門,重新出去了。

……

外頭的風月涼爽,閣樓涼亭裡,似是舊時風景。

年輕男子慢慢走著,神情淡淡。他黑衣錦袍,袍角繡著的金蟒華麗而危險。自遠而近,在夜色裡劃出璀璨的影子。

涼亭的長椅上,有人已經捷足先登,靠在雕花的欄桿上飲酒。

肖玨走了過去,那人站起身來,衝他盈盈一拜:“肖少爺。”

正是花遊仙。

“小少爺們都已經各自送回房中休息了。”花遊仙俏皮的一笑,“肖少爺放心,姑娘們都沒敢進房裡,伺候的都是小廝。”

這群少爺們非富則貴,來入雲樓也並非是來找樂子,花遊仙心裡,也從未將他們當做恩客一般對待。只當是朋友來訪,暫時歇腳罷了。

肖玨沒有說話。

花遊仙雙手扶著涼亭裡的欄桿,看著遠處,晴月當空,遍灑銀霜。她道:“真沒想到這麼多年,還能再遇到小少爺們,今日奴家真的很高興,倘若丁媽媽還在,她也會一樣高興的。”

“你為什麼和離?”肖玨問。

花遊仙一愣。

青年沒有看她,只看著涼亭之下,街道上隱隱流轉的星點燈火,漫不經心的問。

過了一會兒,花遊仙笑起來:“還能為什麼?自然因為所得非所願,”她嘆息了一聲,“小少爺們,奴家當年也與你們一樣,以為只要趕走惡人,就是團圓美滿。殊不知,人世間有各種各樣困難險阻,惡人作梗,不過是其中最簡單的一種罷了。”

當年眾人替花遊仙趕走了童丘石,拿回了身契後,花遊仙便跟著王生去了揚州。丁媽媽和入雲樓的姐妹們縱然萬般不捨,卻也希望花遊仙能得兩人相守,幸福一生。

花遊仙與王生,也的確過了一陣子恩愛和諧的日子,這是在到揚州之前。

等到了揚州之後,種種考驗和磨難就接踵而至。

王家雖然是商戶,卻也是揚州赫赫有名的富戶。乍聞嫡子帶了一個女人回來,沒名沒分的,已是不喜,待知道這個女人原是出自花樓,更是極力反對。花遊仙這時候才知道,王生從頭到尾,都沒有將他們的事告訴王夫人與王老爺。

他們家的兒子,若是娶一個花樓女子,只怕會成為揚州城的笑話。花遊仙自知身份低踐,不想與王生為難,見對方態度堅決,既難堪又傷心,就與王生說,不若就此分離。

王生不願意。

好容易才爭取來的幸福,怎麼能折損在自家父母的手上?王生一怒之下,絕食抗議,只告知父母,倘若不能娶花遊仙,便就此離家,一去不回,此生再不回揚州。

天下沒有坳得過兒女的父母,王夫人心疼兒子,到最後也敗下陣來,答應同意花遊仙進門。但不得對外稱花遊仙的身份,只說是遠方親戚投奔來的表妹。揚州街坊四鄰不知其中彎彎道道,只當是真的。花遊仙便這麼進了王家的門。

本以為苦盡甘來,之後便不必再有種種苦楚了,沒想到這僅僅只是開始。

王夫人對花遊仙存了偏見,自打入門起,就刻意要敲打她,每日晨昏定省的立規矩,不得出府門,大小事務全部操勞,但凡有不對,便陰陽怪氣的道:“也怪不得你,畢竟……”

這也便罷了,王夫人磋磨過花遊仙後,王生便會在二人獨處時寬慰妻子,替母親向花遊仙道歉。花遊仙也想著,日久見人心,或許時日長了,王夫人瞧見她的真心,對她的誤解自然會解開。

雖然兩人都知道,這不過是自欺欺人而已。

花遊仙當初在入雲樓時,便以美貌風情聞名四方,嫁到了揚州,雖然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但偶爾王家設宴時,還是要出來接待眾人。但凡瞧見她臉的人,無不為她容色驚艷。一來二去,揚州城裡便流傳出來,商戶王家嫡子娶了一門妻,新婦王大奶奶生的國色天香,傾國傾城。

傳言越傳越廣,甚至有揚州城裡一些不學無術的公子哥兒偷偷翻墻進府,就為了看一眼傳說中美艷絕倫的王大奶奶。

王夫人更生氣了,時常責罵花遊仙不守婦道,招花引蝶。花遊仙亦是委屈,她並未利用自己的美貌去做什麼,因美貌而生的罪惡與荒謬,怎麼能全都算在她的頭上?

與此同時,王生對花遊仙的態度也有所改變了。天長日久,對花遊仙的迷戀漸漸被府中各種瑣事帶來的煩悶替代。王生在某一次王夫人告狀的時候,滋生出一個“要是當初娶的不是花遊仙就好了”的念頭。

他被這念頭驚住,強令自己不許再想下去。可惜的是有一就有二,這念頭出現的時候越來越頻繁,到最後,連愧疚之心也被磨去。

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終於來了。

某一日,王夫人遠方的一門侄子到揚州來做客,暫時住在王家。此人本就遊手好閒,不學無術,一見花遊仙便驚為天人,又從王夫人嘴裡得知花遊仙本是花樓女子從良,頓生不軌之心。花遊仙在王家地位本就不高,侄子便想趁機揩油,與花遊仙共成好事。

可惜的是,花遊仙並非如旁人所想那般自甘墮落,嚴厲制止了此人的行為,侄子心中不甘,竟然在王夫人面前說花遊仙勾飲自己。王夫人大怒,下令將花遊仙關進柴房,以示懲戒。

花遊仙到那時,其實還是存著一線希望的。只要王生相信她,或許她還會堅持的更久。可惜的是,世上無條件的信任畢竟是少數,王生不僅沒有站在她那一邊,還因王夫人的話動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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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夫人道:“她本來就是花樓女子,千人枕萬人騎,怎麼會安心跟你回家過日子。只要逮著機會,就會勾飲男人,我兒,難道你要被人戴了綠帽子還沾沾自喜?要讓咱們王家成為揚州城裡的笑話?”

“休了她!”

王生寫了休書,花遊仙看著自己曾經深愛過的男人,冷冷開口:“你若要休妻,我就敢告訴全揚州的人,我來自金陵城的入雲樓,你們王家娶了個花樓女子做新婦。”

“你!”王生怒極,“難道想要糾纏我不成?”

“你想多了,王公子,”花遊仙淺淺勾脣,只是鳳眸裡,再無當年情意,“我的意思是,和離。”

王家最重臉面,又巴不得甩掉花遊仙這麼個“污跡”,和離之事很順利。倒是王生,在拿到和離書,花遊仙離府那日,想起過往,竟生百種不捨,試圖輓留。

花遊仙看著他:“王公子,當年遊仙嫁給你,是希望你能滿足遊仙少時心願,陪遊仙走遍名山大川,自打遊仙嫁與你後,卻從未踏出王家一步。如今恩怨兩清,王公子非遊仙良人,只此一別,山高水長,望永不相見。”

她走的格外冷靜。

當年離開入雲樓時,丁媽媽曾告訴她:“遊仙,你可曾見過飛蛾撲火,有什麼好結局?”

她那時候年輕,聞言只是笑著答道:“縱然有片刻光亮溫暖,一瞬也就足夠了。”

女子雙手輕輕撫過眼角,她仍然美貌,可到底不似從前了。因年輕而無畏的姑娘從未想過,這愛真的就如此短暫,以至於當年的掙扎與堅持,都顯得格外可笑。

“不說奴家了。”花遊仙笑笑,換了話頭,“小少爺呢,您身邊的這個姑娘,就是當年那個小姑娘嗎?”

此話一出,肖玨驀地抬眸,“你說什麼?”

------題外話------

都督的世界觀崩的稀碎。。

以及,花姐才是拿到劇本的人ε=(′ο`*)))

第一百九十一章 懷疑

花遊仙一愣,道:“禾公子……不是女兒身麼?”

“不是這個,”肖玨蹙眉,漂亮的眸子中銳利頓顯,“你說‘當年’的‘姑娘’?”

花遊仙有些迷惑的點頭,“那個戴著面具的小姑娘……肖少爺不知道麼?”

肖玨目光頓時變得不可思議,“姑娘?”

“難道肖少爺到現在都不知道?”花遊仙也驚訝了起來,“當年肖少爺特意叫人將小姑娘的碧芳酒換成了薔薇露,奴家還以為少爺早就知道了……”她似是想起來什麼,眼睛彎了彎,“奴家當時正因如此,來故意逗她,將她逗得面紅耳赤,十分有趣。”

肖玨神情震動,喃喃道:“我不知道。”

他那時候聞出碧芳酒甘冽醇厚,只怕醉人的厲害。而禾如非剛剛才在莊戶上挨過人揍,上了藥不久,若是喝酒,還是喝清淡些的好。便令花遊仙換成了甜滋滋的薔薇露。但肖玨怎麼也沒想到,花遊仙眼下竟會告訴自己,禾如非是姑娘?

“你可確定,”肖玨看向面前的女子,“他是女子?”

“奴家長在入雲樓,偶爾也會有富貴人家的小姐貪玩,扮作男子來樓裡玩兒的。媽媽吩咐姐妹們若是遇到這樣的姑娘,不要戳穿她們,讓她們玩玩鬧鬧,護著她們一點就好了。所以真要是女扮男裝,奴家一眼就能看出來。”

“那位戴面具的小少爺,其實扮男子已經扮的很好了,也不曾有戴耳環珠釵的痕跡,行事舉止都與尋常男子一般無二。只是奴家總覺得有些不對,便藉故坐在她身邊……”她笑起來,“她分明是裹了束胸,且緊張的不得了,奴家逗一逗,她就慌張的要命。不過那張面具倒是挺能唬人的,倘若換做旁人,應當不能看出來。而且小少爺們那時候與女子接觸的不太多,不能一眼瞧出來她的女兒身,也是自然。”

肖玨無話可說。

他與禾如非同窗不算長久,不過一載余,可這些年,從未懷疑過禾如非不是男子。猛地從花遊仙嘴裡聽到此話,實在是難以相信。但他又很清楚,花遊仙並非信口開河之人,雖然說得委婉,但定然是敢確定才會這麼說。

“看樣子……今日的那位禾姑娘,與當時的小少爺當不是一人了。”花遊仙好奇的看著肖玨,“奴家還以為,肖少爺如此照顧那位姑娘,與當年如出一轍,還以為是同一個人呢。”

肖玨此刻心頭正亂,聞言搖頭道:“她不是。”

“楚公子好似也對禾姑娘有意,”花遊仙托腮,這個動作,讓她顯出幾分少女的俏皮來,“不過,奴家看得出來,那位姑娘喜歡你。”

肖玨抬眼看向她。

“少爺大概不知道,”花遊仙輕笑起來,“今日酒桌上,她看你的時間,可比看那位楚公子的時間多多了。而且……采蓮叫人來勸酒的時候,禾姑娘緊張的差點摔了杯子。”

“少爺如果喜歡禾姑娘,可要主動一些。一朵花足夠漂亮,想摘的便不止一人。”說完這句話,她就直起身子,提起涼亭桌上的酒壺,道:“奴家也醉啦,先回屋歇息了。小少爺就在這裡,慢慢的想,想明白了,明日就清楚了。”她衝肖玨風情萬種的一拜,“告辭。”

花遊仙消失在長廊深處,肖玨坐在涼亭裡,看著桌上的燈籠。

說了這麼長的話,到現在,令他震動的還是一件事,禾如非竟然是女子?

沒有人見過面具下禾如非的臉,是一開始禾如非就是女子,還是只是跟著他們來金陵的“禾如非”是女子。肖玨沉思片刻,心下斷定,跟著來金陵的禾如非沒有被掉包,就是過去在賢昌館裡認識的禾如非。也就是說,賢昌館裡的那個禾如非,世人面前的那個禾如非,就是女子。

一時間,過去種種禾如非的古怪行徑,頓時得到了合理的解答。

為什麼會一直戴著將整張臉都覆蓋的面具,就連睡覺也不會拿下。為何禾家的近侍對禾如非異常的疏遠,從不貼身伺候。為什麼從來沒有人與禾如非一道沐浴溫泉,為什麼禾如非力氣不大,個子矮小,還比尋常少年要瘦弱的多。

因為“禾如非”是女子。

可是當著文宣帝摘下面具的禾如非,又分明是個不折不扣,實實在在的男兒身。

先前華原一戰的戰事又浮現在他眼前。驍勇善戰如禾如非,卻在華原戰事上慘敗,身邊親信皆戰死,這與當初鳴水一戰何其相似。鳴水一戰滅口是因為肖仲武的副將們知道主將被謀害的真相,華原一戰中,必須要滅口的理由是什麼?

那些被“戰死”的親信,是發現了什麼了不得的秘密?想來想去,最大的秘密,無非就是當年跟著一道上戰場的“飛鴻將軍”,與如今這個陛下面前親封的“飛鴻將軍”,根本就不是一個人。

甚至於差的夠遠。

“飛奴。”

暗色中,飛奴走了出來,心中亦難掩驚訝。當年陪著肖玨到金陵的,飛奴也是侍衛之一。自然也知道那個戴著面具的少年是禾如非,如今時日過了這樣久,才知道那個世人眼中令人聞風喪膽的飛鴻將軍是女子,如何令人不吃驚。

“速速告知鸞影,徹查禾家一切事宜,從當年禾如非出生起查起,另外,撫越軍中是否還有曾與禾如非一同作戰過的兵士,暗中保護他們的安危。”

他站起身來,“恐怕很快,就有人要殺人滅口了。”

……

日頭曬到臉上,毛茸茸的,禾晏伸手遮住外頭刺眼的陽光,慢慢睜開眼。

屋子裡有個姑娘正在往桌上放籃子裡的粥食,笑道:“小公子醒了?”

“我睡著了嗎?”禾晏問道。昨夜裡喝了幾杯薔薇露,便困的出奇,不知道什麼時候睡著的。如今的酒量,著實是不能和前生相提並論,要知道當年還年幼的禾晏,都不至於連幾杯都喝不了。

“小公子睡得早,是肖少爺將小公子送回屋裡的。”姑娘抿脣一笑,“林少爺和燕少爺都已經醒了用過飯,正在樓下等著。小公子吃過早點,梳洗過後就下去吧。”

她沒有要伺候禾晏的意思,將吃食擺好後,就退了出去。想來應當是肖玨的意思,如今她是女兒身,這一行人裡也就只有燕賀與楊銘之不知道了。不過至少到現在,還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禾晏吃過東西,整理了一番才下樓。剛下樓,就聽見燕賀與林雙鶴在一邊爭吵不休,燕賀道:“不可能!昨日你先醉的。”

“少來,燕南光,我是看著你喝多了,怎麼可能我先醉,你莫要不承認。不信你問懷瑾,懷瑾,是我先醉還是他先醉?”

不等肖玨回答,燕賀就趕忙道:“你問他幹什麼?他是你朋友,當然向著你說話!反正你先醉!”

“……燕南光,你這麼耍賴,你夫人知道嗎?”

禾晏下了樓,與他們打招呼,看向坐在窗前的肖玨。他正看著窗外,不知道在想什麼想的出神,竟連禾晏下樓也沒注意。這倒是稀奇,禾晏走到林雙鶴身邊,問:“都督怎麼了?心事重重的模樣。”

林雙鶴聳了聳肩:“誰知道?一大早就這樣了。可能是在想回朔京之後的事吧。”

他說的簡單,禾晏心中卻有些惴惴。莫不是昨夜她喝醉了說了什麼胡話?可真是一點印象都沒有了。

“不過……”禾晏瞧了一下四周,“怎麼不見楊大人和楚四公子?”

“好像昨夜他們都不曾留在入雲樓,大概是講究吧。楊銘之本來就不喜這些地方,至於楚子蘭,”林雙鶴故意看著禾晏,慢慢道:“他昨夜要是住在入雲樓,等回了朔京,徐娉婷能扒了他的皮,這還不算,只怕整個入雲樓也要跟著遭殃。所以他也算是做好事了。”

正說話的時候,燕賀已經走到肖玨身邊,將桌子重重一拍,“回神了!”

肖玨抬了抬眼。

“不是說早上還要去找楊銘之?趕緊,”燕賀很著急,“要說什麼事快點說完,別耽誤回京。”他搓了搓手,“我跟承秀說了回京的時間,晚一天都不行。”

自打知道了燕賀是“人夫典範”之後,這人也乾脆毫不遮掩了,十句裡有八句都是自家夫人。肖玨懶得理會他這看似不經意的炫耀,站起身,對眾人道:“走吧。”

待上了馬車,禾晏才得了空隙,問出自己關心的問題,“都督,燕將軍,我們去找楊大人,所為何事?”

大抵是經過昨夜大家一起喝酒,燕賀便將禾晏劃做“自己人”陣營,並未隱瞞,道:“不知道,只說與烏託人有關。反正到了就知道了。”說到烏託人,他的神情也有些凝重起來,“不知朔京那頭情況如何。”

楊府離入雲樓說近不近,說遠也不遠,大約過了幾炷香時間,馬車便停在了楊府門口。

楊銘之作為金陵巡撫,府邸卻十分簡樸,乍一眼看去,與平常人家沒什麼兩樣。禾晏還記得當初劉瑞做金陵巡撫時,聽聞小夥伴們所說,府邸修繕的豪奢無比,以至於去偷身契的少年們險些在花園裡迷路。

楊銘之……並不貪圖富貴,至少初心不改,那麼,何以在當年對自己的好友說出那樣傷人的話語?

禾晏心裡思忖著,隨著眾人一同邁進大門。

楊銘之府上的下人也不多,看起來就像是金陵城裡普通讀書人的宅子。花園沒怎麼打理,隨意種著些竹子,待到了堂廳,擺設也寥寥無幾,引人矚目的,大抵就是掛在墻上的種種山水字畫了。

禾晏湊上去看,並非什麼名家字畫,全都是楊銘之自己親手所寫。桌上還擺著一張寫好的紙墨,尚未來得及裝裱,

“十年學讀書,顏華尚美好。不逐人間世,鬥雞東郊道。富貴如浮雲,金玉不為寶。一旦鵜■鳴,嚴霜被勁草。志氣多感失,泣下沾懷抱。”

禾晏一怔,楊銘之怎麼寫這個?他這諷刺的是誰?又是在為誰飲泣?

還未想出個所以然,就聽見裡頭走出來一人,開口道:“你們來了。”正是楊銘之。

他今日沒有穿官袍,只穿了平日的常服,看起來更讓人難以將他與金陵巡撫聯繫起來。

眾人各自找位置坐下,楊銘之吩咐小廝來倒茶。茶香裊裊,燕賀捧著茶盞,抬眼看向楊銘之,問:“有話直說吧,這裡沒外人,你託人告訴我們說有要事相告,所為何事?”

楊銘之沉默了一下,才道:“我聽說,你們是從潤都來的?”

“怎麼?本將軍的威名傳到了你耳中了?”燕賀得意道:“的確是從潤都來的。若非我帶著援軍趕到,潤都那一城人只怕早就被烏託人殺的精光。你是不知道當時情況的危急,我們趕到的時候,潤都城總兵都開始吃人了。”說到這裡,燕賀眼中閃過一絲嫌惡,“也真做得出來!”

燕賀一說起自己的功勞,便說個沒完。楊銘之顯然不想聽他在這裡顯擺,直接打斷了他的話:“肖都督,濟陽水戰,潤都城戰,你都在,你與那些烏託人打過交道,覺得他們怎麼樣?”

肖玨:“不怎麼樣。”

他神情平淡,禾晏忙解釋道:“濟陽水戰和潤都城戰,恰好我也在。楊大人,那些烏託人非常凶殘,有備而來。手段狡猾,且在潤都城外大肆屠殺大魏平民百姓,十分可惡。”

楊銘之看著她,問:“他們是有心大魏國土?”

禾晏:“顯而易見。”

楊銘之點了點頭:“我也是這樣想的。”

“全天下的人都是這樣想的。”林雙鶴道:“難道不是嗎?”

“朝廷不是這樣想的。”

眾人一愣,看向楊銘之。

楊銘之眉頭緊鎖,神情亦是十分沉肅,“我得了消息,烏托使者正在趕往朔京的路上。朝中主戰主和兩派各自爭執不休,陛下有意主和。”

“瘋了吧!”不等楊銘之說完,燕賀就嚷起來,“別人都打到家門口了,怎麼還主和?以為是佛祖降世來普渡眾生的嗎?”

楊銘之搖頭,“不僅如此,他們提議在大魏國土內設立傕場,兩國商貿互通往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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