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年腦袋暈乎乎的,很沉。
她能感覺到身下有血湧出來。
她想要下樓,想要呼吸一下新鮮的空氣。
她一直都以為人該是生來自由,愛而無畏的。
可到頭來,她沒了自由,愛一個人愛得卑微怯懦,愛得遍體鱗傷。
她對沈瑜兮的存在視若無睹。
她回到房間,關上房門,她強撐著力氣給自己換了身衣服,她收拾了臥室裡的一片狼藉。
牀單被罩上的血被她先用手洗去,最後丟到了全自動的洗衣機裡。
傅擎深最愛乾淨。
他很討厭血。
安年做完這些,再次打開房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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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外的,這次不止沈瑜兮,連張媽和那個負責照顧她生活起居的助理也在。
沈瑜兮眼神上下打量:“安年,你剛剛那副鬼樣子是故意的?”
張媽伸手扯了扯沈瑜兮的衣擺:“夫人,要是不舒服我就打電話給家庭醫生,讓她過來幫你看看好不好?”
安年搖搖頭,想要下樓。
生活助理跟著:“夫人,早餐時間到了,我扶您下樓好不好?”
安年再次搖搖頭,她拒絕了女助理的攙扶。
沈瑜兮不依不饒地上去堵住了安年的去路:“安年,你這個人怎麽這樣小心眼兒?你知道我今天要來盛世豪庭,所以你一大早故意一身是血的樣子嚇我對不對?”
“我有很嚴重的心臟病史!你難道不知道我禁不起嚇?”
“你這麽恨我上次你就不該幫我找藥不該打電話叫救護車!”
“安年!”
“安年!”
很吵……
安年皺眉,她眉眼間一副孱弱病態的模樣,她抬眸去看面前喋喋不休的女人。
沈瑜兮已經快步走到了樓梯口。
她望著安年。
她嘴角掛著幾分嘲笑:“真是的!你這副鬼樣子倒人胃口!”
張媽有些不忍的看著安年的背影。
“夫人,少爺走之前讓我們照顧好您,您起來了就去吃早餐吧。”
安年身形微微晃蕩,沈瑜兮心生試探,她忽然伸手去戳安年的胳膊。
“你怎麽一副要死的樣子?”
話說著,她就聽安年開口:“我要是死了,不正合你們的意?”
沈瑜兮一咬牙:“我倒是盼著,可禍害遺千年!你這種人根本……”
話還沒說完,忽然,安年伸手來過來。
“安年……”沈瑜兮驚呼一聲,以為她要推自己下樓梯,她驚慌著朝旁邊避開。
安年身子笨拙,她搖搖欲墜地往前踉蹌了兩步,沈瑜兮的身子撞到了安年的胳膊上。
安年整個人直接朝著樓梯栽倒下去!
“安年!”沈瑜兮尖叫,她側身抓住了樓梯扶手。
其實,只要可以,安年也能抓住那樓梯扶手的。
可為什麽!
為什麽!
沈瑜兮驚恐地睜大眼,她就那麽眼睜睜看著安年從二樓的樓梯上滾下去。
台階一階順著一階往下。
那個女人悶哼出聲,她的多疼?
傅擎深倉皇跑來,他以為這是一場噩夢,他甚至不願意相信這是真實發生的。
好似有人死死扼住了他的脖子。
他喘不上氣來。
“安年——”
喉間隻如困獸般嘶吼著喊了這麽一句。
傅擎深失聲了。
他慢了!
他太慢了。
他跑到台階下時,安年已經渾身是血地倒在地板上抽搐。
她疼得一張臉扭曲。
她緊閉著的眼眯出一條縫,她聽到耳邊雜亂的腳步聲,她聽到有人在喊她的名字。
“安年!”
“安年……”
一聲一聲,有個人用手小心翼翼抱起地上破碎的她。
安年從微光縫隙中,似乎看到那個人哭了。
她微微詫異……
這是夢吧?
她幻想出來的!
那個人怎麽會哭?
怎麽會為了她而哭?
他哭起來怎麽會那麽醜呢?
他嗚咽著,大顆大顆的淚珠從眼中滾落。
救護車來得太慢,他抱著安年跑出盛世豪庭。
沈瑜兮恐懼地顫抖著。
她聽到傅擎深紅著眼眶質問:“誰準你碰她的!”
沈瑜兮甚至忘了替自己開脫,她傻傻地站著,淚流了滿臉:“擎……擎深,安年她是不是要死了?”
傅擎深那一眼寒到極致!
讓沈瑜兮感受到了冰凍三尺的寒。
他沉著聲音吼:“她要是出事,我送你們去陪葬!”
“轟”的一聲!
沈瑜兮僵在原地。
這是傅擎深第一次說出這樣的話!
天上飄起了雪花。
這是海城有史以來最早下的初雪。
九月底,將近十月份的天氣。
雪花先是一點一點地飄著,後來變成了鵝毛大雪,柳絮一樣大片大片地飛落。
安年還是有意識的。
她能感覺到渾身上下每一處地方都像是碎裂了,但最疼的還是小腹。
這次是真切地感覺到了。
有一隻冰冷無情的大手在撕扯攪動著她的腹部,她能感覺到有個曾跟她血脈相連的東西正在一點點從她身體裡抽離。
她嗚咽著,像是冰雪天裡被人遺棄在馬路上的小貓,迎面飛馳而來汽車將它撞飛。
它絕望的睜大瞳孔。
它無聲地哭泣!
可是……無人救它!
安年能感覺到那個抱著她的人在顫抖,他的懷抱從來都是冰冷的。
但這次,卻似乎有些溫暖。
她疼得冷汗滿頭,她疼得無聲呻銀出聲。
車窗半開著。
海城的冬天到了啊。
天空灰蒙蒙的,雪花順著車窗飄進來了。
安年雙眸毫無聚焦,讀小學的時候是和父母一起從南方遷到北方的。
她自小愛極了冬天!
她喜歡下雪天,喜歡雪花漫天飛揚的感覺。
那樣的雪景於她而言是一種無聲的浪漫。
她和傅擎深相識在夏天,從那個夏天開始,安年開始盼望每一個冬季的下雪天。
她有個心願。
她渴望能和傅擎深一起看一場飛雪漫天的場景。
可現在,下雪了。
多好的機會啊。
海城的冬天,她和傅擎深一起迎接了這個冬季的初雪。
多麽浪漫啊!
淚水滾落著,臉上濕濡一片。
她無聲地蜷縮著身體,傅擎深伸手去關窗戶,他衝著宋朝吼,他叫他將車開快點。
安年也不知道哪裡來的力氣,她忽然伸手死死抓住傅擎深摁著升窗按鈕的手。
淚水大顆大顆地滾落。
她疼得嘴角溢出聲音:“傅、傅擎深……我以後,不喜歡雪了,再也……再也不喜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