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車之後,安年小心翼翼用眼角打量著傅擎深。
好在這個人向來凌厲,他眼底閃過幾分焦躁,但難得沒有表現出來。
甚至在看到安年惶惶不安的表情時,他輕輕將手放在安年肩膀上:“安年,你別急,鎮定下來。別忘了你還懷著孕,奶奶吉人自有天相,她不會有事,不會的!”
他就這樣自欺欺人地說著,像是在安慰安年,又像是在安慰自己。
安年點點頭。
她的手被傅擎深牽著,兩個人一起走進醫院。
傅擎深看到電梯還沒下來,他叮囑道:“你等電梯下來再上去,我先走一步。”
安年知道他一定心急如焚。
他點點頭,看著視線中的傅擎深先是緩步走著,慢慢地,他跑了起來,最後在樓梯口消失不見。
安年一顆心劇烈地顫抖。
但一想到自己還懷著孕,她又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她身上涼颼颼的,醫院裡消毒水的氣味似乎刻在她骨子裡,讓她本能地產生恐懼,甚至是拔腿就跑。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到那一樓層的。
住院部的走廊裡安安靜靜的,安年雙手插在外套口袋裡,一步步走去——
她腦海中瘋狂浮現昨天下午奶奶坐在病牀上跟自己揮手告別的樣子。
她心底沒來由一縮,加快腳步。
只是在那一個刹那,她聽到了匆匆的腳步聲。
傅擎深就那麽呆滯地站在門口。
昔日高大的男人此刻低垂著腦袋,他雙手垂在身側,凌亂的黑發半遮住眼眸。
安年只能看到他的側面。
病房的門開了,主治醫生為首,隨後幾個穿著白大褂的醫生跟在身後。
傅擎深幾乎沒有勇氣再上前一步。
直到護士在一旁喊:“請問病患直系親屬是誰?”
傅擎深這才邁步走上前。
口罩下,主治醫生一臉的遺憾,他低垂了一下眉眼:“抱歉先生,病患屬於突發xin死亡,搶救無效!”
傅擎深怔怔地站在醫生面前。
“節哀。”醫生抬手拍了拍傅擎深的肩膀,隨後走了。
病房裡剛剛和死神經歷過一場搏鬥的醫生護士們都一個個走了出來。
安年愣在當場,她甚至不知道自己該是什麽反應,她呆呆地站著,腳下步子一點點往傅擎深面前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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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已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傅管家猛然衝進了病房裡。
醫生的話還在耳邊湧蕩。
安年一雙眼灼熱通紅,她終於走到了傅擎深面前。
面前呆滯傻站著的男人忽然間瘋了一樣推開安年衝進了病房裡。
傅管家也被他從病房轟出來。
安年正要往裡進,病房門卻被男人大力關上。
門板幾乎要拍在安年臉上。
她後退一步,轉身去看失了魂一樣的傅管家。
“傅嫂,奶奶她怎麽會?好好的,怎麽就這樣了?她昨天下午還……”
安年哽咽著,後面的話根本說不出來。
傅管家卻在聽到她的聲音之後,那張寫滿悲傷的臉上漸漸有了別樣的情緒。
她盯著安年。
眼神是那樣的冷,好似夾雜著寒冰利刃。
安年心口莫名一涼。
“傅……”
“夫人,為什麽?”傅管家沙啞著嗓音問安年,“為什麽要做出這樣的事情,為什麽?到底是為什麽?夫人,你難道不知道老太太對你有多好?”
“她把你捧在了手心裡,這三年,只要是你的事情她都格外注重,可為什麽到了最後卻是這樣?”
安年整個人愣住,她呆呆的,甚至沒反應過來:“什麽為什麽,我怎麽了?”
傅管家卻已經不打算再說了。
她隻深深地看了安年一眼,那一眼沉痛悲傷,夾雜著無法言喻的怪罪。
安年想,她做錯了什麽?
為什麽要這樣看著她?
面前,病房的門沒有再被打開。
傅家所有人都來了。
可誰也勸不動病房裡的男人開口。
而這個時候,更是誰也不敢去打擾病房裡的男人。
醫院處理後續事宜的護士前來,委婉地說了死者屍體需要在兩個小時內從病房轉移到太平間。
傅擎深的父親傅霄無奈地走到了病房門口,他張了張嘴正要說什麽,忽然,病房門被打開。
那站在門口的男人一雙眸猩紅不堪,他眸光凌厲地掃了門口眾人一圈兒,隨後啞著嗓音道:“準備人,我們……接奶奶回家。”
也就是在那一刻,角落裡被人遺忘的安年看到了傅擎深眸中那無法言喻的悲痛。
他走進病房,將老人家溫柔貼心地抱了起來。
他說:“奶奶,小深來接您回家。”
——
安年是在傅老太太葬禮結束後的第二天晚上從傅宅被傅家人轟出來的。
她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麽。
只知道在處理傅老太太身後事的這三天時間裡,傅家人似乎將她當成了空氣。
傅擎深甚至不許她去奶奶的葬禮。
安年覺得很委屈,她去了問了傅宅那些傭人。
但那些傭人卻不肯告訴她。
他們說這是少爺的命令。
安年也鼓足勇氣想要去找傅擎深,但那個男人似乎在一夜之間變成了另一個人。
以前的傅擎深是凌厲冷漠的。
但在奶奶去世之後,傅擎深變成了陰鬱可怕的。
別說是安年,就連傅家人都在避著傅擎深。
她不敢去!
身上只有單薄的一件衣服,夜裡的風又太冷,她只能緊緊抱著雙臂上下地搓著,她希望摩擦可以給自己帶來一點兒溫暖。
“寶寶,媽媽讓你也跟著我受罪了。”
她紅著眼圈低低地說著,好在傅宅地處市中心,等步行出了別墅區就能看到街道上車水馬龍的景象。
很快,一輛車停在安年面前,她還來不及打開車門,車裡的男人已經大步下車。
“安安!”
熟悉的聲音,竟是顧星洲。
安年呆愣著看他,片刻之後才提高嗓音喊了一聲:“顧星洲,怎麽是你?”
顧星洲看了眼被凍得臉色鐵青的安年,他立刻脫下自己身上的外套裹到了安年身上。
“你說,都九月底的天氣了,外出怎麽隻穿一件衣服?”
安年抿了下唇,她彎腰上了顧星洲的車。
顧星洲系上安全帶之後側頭看了安年一眼:“安安,你還好麽?”
安年點點頭。
顧星洲滿臉的擔憂:“安安,你的決定讓我出乎意料。但我很開心,很開心你能想清楚。我發誓!我顧星洲這輩子都會對你好!”
“不止是對你,就連你肚子裡的孩子,我也會當成是自己親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