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雪腰傷剛好沒多久,夏晴就將她約了出來。
她當然不會拒絕。
其實一直以來肖雪對這個跟自己有了27年名義上親生母女關系的女孩有非常複雜特殊的感情,有時候連她自己都不明白,明明已經有了安年,她為什麽還是拒絕不了夏晴。
也許,是因為曾經,在她產後抑鬱症一直沒好的情況下,這個女孩也曾在繈褓中天真地咧嘴笑著,填補了她年少時期的很多遺憾……
望著面前的江南菜館,肖雪一時間陷入沉思,在默默思緒片刻之後,她抬步進了菜館。
這家江南菜館的布置十分雅致,完全將“江南山水”四個字體現在了其中。
磅礴大氣的水墨畫牆壁,到處可見的翠色綠植,菜館後院有假山,假山上流水潺潺。
此刻,那流水聲就這樣透過後院清晰的響動在前院雅座中……
這家店開在這個位置很久了,曾經他們一家三口經常光顧,只是因為肖雪愛吃。
哪怕到了現在,只要夏晴說一句“老地方見。”
她一下子就能想到這個地方……
肖雪本以為會見到夏晴,可誰知,在他們一家人曾經長久坐過的位置上,她先見到的人是夏威。
肖雪明顯一愣,對面的人也同樣,臉上的表情僵硬了一下……
又是幾天不見對方的臉上,多了幾道歲月的痕跡。
肖雪一時間竟覺得夏威蒼老了許多……
“小雪,你怎麽來了?”
怕肖雪誤會,夏威站起身開口問了這句話。
其實他們兩個人都知道這趟見面,究竟是誰約出來的。
但他們刻意的,還是喜歡這樣問一句。
既然見了面,也不會刻意躲避,肖雪自然而然地坐下。
有時候,一切的刻意都會在稍有不慎的情況下順遂了自己平日裡的習慣。
就像此刻,肖雪坐到了自己曾經的位置上。
她右手旁是夏威,而待會夏晴來了,左手邊坐著的就是夏晴。
待清楚了這一點,肖雪明顯地愣了一下,她輕歎了口氣:“小晴約我們出來的。”
從前的他沒有珍惜過一家三口的生活,現如今的他卻只因為一個座位的事情而竊喜了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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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威嘴角揚起來,他挨著肖雪坐下,他剛要說話,雅間的珠簾傳出清脆的響動。
夏晴來了。
“爸、媽,實在是對不起,我用這樣的方式將你們約了出來。”
夏威一直以來都是如此,從來不舍得責怪夏晴。
她這些天也小心翼翼地來照顧過自己。
曾經十指不沾陽椿水的大小姐,現如今卻學會了下廚,學會了給自己做上一碗熱氣騰騰的面。
“既然你還叫我們一聲爸媽,那就別說對不起。”
肖雪也道:“是啊小晴,媽也希望你能誠實一點,既然都已經把人約出來了,為什麽還要說對不起?”
肖雪的直接是夏晴沒想到的。
從夏家出去的這些日子,她經歷了太多,曾經,她不會拐彎抹角,看現如今,不管跟什麽樣的人,她都學會了虛與委蛇。
自己這樣虛偽的嘴臉是夏晴不曾意識到的,此刻被最親的人點破,她一下子就覺得難受極了……
可現在,她已經不是動不動就會紅了眼眶哭鼻子的人了……
她輕輕道:“爸……晴天是我哥留給我的。他出國了,我和他的關系停留在了這裡。最近……晴天頻繁受到傅氏的打壓,我快要喘不過氣了。”
“爸、媽。我希望你們能幫幫我……”她真切地懇求。
她第一次意識到“晴天”對於她而言那麽重要,有關於季言的記憶,再一次在腦海中深刻……
夏威歎了一口氣,他對夏晴並不是全然沒了感情,相反的這些日子以來,比起安年,他更擔心的只是夏晴。
雖然,短暫的埋怨過,氣過!可說到底上一輩人的恩怨和他們這些下一輩人又有什麽關系呢?
那些陰差陽錯,說起來都是老天爺給他們的劫難……
更何況,當年夏管家偷換兩個孩子的時候,夏晴尚在嬰兒時期,一個繈褓裡的孩子又能做得了什麽?
“小晴,你應該知道傅擎深一直以來看在我們的面子上對你多有寬容,可你三番兩次卻不識好歹對安年起了歹心。”
“被海城龍頭企業打壓的小公司,你以為我和你媽能救得了你?”
道理夏晴都懂,她之前沾沾自喜,大意了……她自以為是地感覺傅擎深總不會將她逼到這個份兒上。
可現在,她信了,悔了,卻都成了徒勞。
又或者說,當看著表面上完好的“晴天”開始搖搖欲墜時,她心裡想著的卻是季言。
“晴天”是季言的。
“晴天”有了危機,說不定季言就會露面現身。
那個人看上去像個木頭一樣,總是沉默寡言,可對於自己的事情上,他永遠都是十分上心的。
哥哥見不得自己受所有人的欺負,他一定會漂洋過海來看自己……
可是,他結婚了。
他有了自己的家。
她夏晴在他眼裡,什麽都不算了。
“勢力不如傅氏,可你們……還是安年的母親。”
夏晴卑劣到點破了這層關系。
“小晴……”肖雪眼裡帶著淡淡的悲傷,“你想讓爸媽為你出面,再一次用道德去綁架安年,讓她為了我們跟你妥協?”
夏晴慚愧地低下頭……
她心裡像是知道夏威和肖雪不會忍心拒絕自己。
她輕輕點頭:“我努力過了,可為今之計,只有這一個辦法。”
肖雪看了夏威一眼,用眼神示意他說。
夏威搖搖頭,隨即別開臉……
看著父母二人的互動,夏晴的心口像是破開了一個大洞,冷風嗖嗖往裡灌著!
終究是肖雪開了口。
“小晴,雖然有些現實的話說出來,可能有些殘酷,但媽還是希望你能夠清楚。”
“小晴,你陪伴我和你爸爸整整27年,這27年裡,我們將所有的愛都給了你。”
“可你要明白,安年才是我們的女兒……我們虧欠了她所有的愛,缺席了她人生中最重要的二十七年。”
“她曾經受到過苦難,那個時候,我和你爸什麽都不知道,隻將她丟在這個世界的角落裡風吹雨打……”
她雖然什麽都不說。
可什麽都明白。
肖雪去查過資料,打聽過很多關於安年的往事。
知道她曾經經歷的那些傷痛。
知道安氏的破產帶給她多少悲哀,知道她是怎麽眼睜睜看著“親人”一個個從身邊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