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雪伸出手,她指尖顫抖地抱住了安年。
安年繼續往下說:“媽媽說,如果……如果我想,以後可以試著去找自己的親生父母。”
“可當時,我在想……是什麽樣的父母呢?會在那樣冷的下雪天把自己的孩子扔在福利院門口。”
“他們……他們是不想要我了吧?既然不要,那我為什麽還要去找他們給他們添堵。”
“從那天起,我除了脖子上戴著長命鎖,我已經忘了自己還有一個身世。”
“我……我更沒想過,會是您。”
肖雪感受著懷裡女孩兒的顫抖,母xin本能的愛幾乎將她蠶食殆盡。
她不知道,不知道啊。
她要是知道自己的寶貝被人抱走丟在大雪天的福利院門口,她會瘋的!她會瘋的!
那個人是夏管家,好恨!好恨啊!
她的女兒本該生活在一個無憂無慮的家庭,她的女兒本該被父母捧在掌心,可是……是夏管家用自己的孩子偷走了原本該屬於心兒的人生!
“孩子……媽媽不知道,如果媽媽知道我的女兒會被人抱走,那我一定會撐著……”
安年沒有責怪肖雪的意思,相反在知道了自己這段身世之後她如釋重負般松了一口氣。
她沒被自己的父母拋棄。
她也算是幸運。
雖然沒能陪在親生父母身邊長大,可撿走她的爸爸媽媽也將他們的愛全然無私地奉獻在了她的身上。
他很幸運。
她有一個溫暖幸福的童年。
哪怕成年後坎坷不斷,她也不覺得艱辛。
安年輕輕抬起手,她一下一下地順著肖雪的背,像是無聲中的安撫。
“我沒有怪你,相反的,我很感謝您當初拚命地生下了我。”
在嚴重的車禍下,安年幾乎無法想象肖雪是靠著多麽強大的意志力獨自一人生下的孩子。
她感歎母愛的偉大,也心疼這位母親。
哪怕沒有朝夕相處的情分,可血緣親情的本能就是這樣。
就像當初見的第一面。
肖雪身上莫名的親切感,安年這輩子也不會忘。
“對不起,生下了你,卻沒把你扶養成人。”
安年松開肖雪,兩個人都不自在地擦去滿臉淚水。
“我現在長得也不差啊。”
肖雪故作輕松地笑了一下:“能看到你長大成人有了自己的家,我很欣慰。”
安年也跟著笑了,她開口挽留:“中午,留下來吃飯好嗎?”
肖雪心中狂喜,她正要點頭答應,手機鈴聲響起——
夏晴已經將自己的隨身行李簡單的收拾了出來,大大的行李箱放在腳邊。
她一隻手抓著箱子拉杆,想要出門,季言擋住了她,高大的男人皺著眉:“非要走?”
夏晴點點頭:“既然真相大白,那我自然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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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晴……”季言很擔心她,“我是夏家的養子,爸媽都能把我視為己出對我那麽好,你也一樣的。這裡還會是你的……”
“我的驕傲不能丟。”夏晴脊背挺直,她利利索索的道,“哥哥,我偷走了安年的青椿,現在,該把屬於她的還給她了。”
聞言,季言輕歎一聲,他盯著夏晴這副模樣無奈地搖搖頭。
“從小到大,你最倔了……”
夏晴就知道季言拿自己沒辦法,她道:“你還是我哥哥。”
季言點點頭,眼中神情有些悲傷。
夏晴當做自己沒看到。
感情這種東西很複雜。
夏家二老或許依舊會當她是夏晴,可她不能自欺欺人,她不是夏家人,她只是在不知情的情況下可恥地佔據了屬於安年的青椿罷了。
這麽多年的幸福家庭,被父母衣食無憂地寵著長大,夏家大小姐的榮光,夠了。
肖雪趕到家,她一口氣不停地推開了夏晴的臥室房門。
裡面的人早已經走了,房間被收拾得乾淨整潔,所有的東西歸放到原先的位置。
分明還是熟悉的房間陳設,她曾滿是憐愛無數次地抱在懷裡哄著長大的孩子,她走了……
暖色系布置出來的房間一瞬間冰冷得像是一間客房。
肖雪眼底含淚,她輕輕關上房門……
拖著沉重的步伐,她回到了自己的臥室,她在牀頭櫃上看到了一個禮盒,禮盒上放著一封手寫信。
肖雪眼眶一熱,淚珠滾落下來。
她顫抖著指尖打開那封信。
沒有過多煽情的話語,有的只是滿滿一紙張感恩的道歉的話。
她的女兒長大了,很懂事。
禮盒裡放著夏晴提早給她準備的生日禮物,下月初二就是她的生日了。
“傻孩子……”肖雪紅著眼圈兒,輕輕撫著信紙上的字跡,“媽媽沒怪你……”
罪魁禍首已經永遠的閉上了眼睛,多麽的輕松,他甚至不知道自己丟下了怎樣的爛攤子。
那麽大個人,到最後成了壇子裡的一捧骨灰。
夏晴抱著那個骨灰盒子出來的時候外面下起了雨。
她抱著骨灰盒沒有反應地走在雨水裡。
“夏……夏管家,一直是這麽叫你的,要不是今天,都不知道你全名叫什麽。”
“唉……”她長歎一口氣,自言自語道,“這算怎麽一回事呢?當時鬼迷心竅,心裡肯定想著我能過好日子就對了叭?”
“那個丟下我們跑掉的女人在哪兒呢?不知道她有沒有後悔,有沒有想過找回來……”
“估計也沒有吧?”夏晴自問自答。冰涼的雨珠子咂在身上,她心裡竟生出幾分扭曲的痛快。
“要是她找來了,你也不可能這麽多年孤零零的一個人吧……”
夏晴說著,嘴角抿出一個苦笑。
溫熱的液體從眼角滾落,她卻毫無知覺,整個人透心涼地走在路邊。
她想到了很多事情,原來根本不起眼,這時候卻變得格外清晰。
譬如,夏管家那麽一個看上去老實敦厚的人,怎麽對她那麽好呢?
她小時候似乎問過,夏管家是怎麽說的?他說看到自己想到了他的女兒。
小小的夏晴就仰著脖子一臉好奇的追問:“那……夏管家,你的女兒呢?”
那個時候夏管家是怎麽回答的?
他似乎沉默地看了自己很久,捏了自己的臉蛋,最後也沒給她答案。
又譬如,每年的九月初五、六、七……八九?好像是初九,他總會精心地準備一個蛋糕送到夏晴面前來。
他說那天是他女兒的生日。
原來,她是九月初九的生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