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是第二次了。
傅擎深從許一承嘴裡聽安年曾在病牀上昏迷整整一年的事情。
是傷痛,也是不願想起的悲哀。
因為曾經過往的每一件事情都在宣誓著他永遠無法洗去的罪孽。
他懊悔的垂下了腦袋。
許一承歎了一口氣:“傅擎深,別再讓她受到傷害了,如果你們敞開心扉,並且願意直面曾經的誤會,我建議你跟安年好好聊聊。”
“曾經的一年,她醒過來之後短暫的忘記過你……”
傅擎深驚愕的抬眸,然而許一承已經不願意再多說。
他轉身走了。
走廊裡醫患行人來來往往,他們每個人心裡都裝著一件故事。
或遺憾、或無奈。
而他,遺憾又無奈。
無奈的勾了下嘴唇,許一承站在了走廊的牆角處,他身子微彎,後背抵在了牆壁上。
他百無聊賴的就著雙手插兜的姿勢,任由思緒一點點飄遠。
一點點的,回到了國外的那兩年。
他想到了當年自己縱身跳入深海時的決絕,那樣的果斷,沒有絲毫猶豫。
他想,如果就此深埋大海,他或許也是願意的。
不為別的,只因為深海深處還有一個安年……
許一承發現自己愛上安年就是在那一年。
那一年的隆冬過後,椿天來的格外早,暖陽普照大地。
可安年躺在病牀上一天又一天。
那一年,他為何會在剛將墜入深海的女孩救出來後便帶著她遠走他鄉?
當時的他很憤怒,有私心,並且十分憎恨嫉妒過傅擎深。
他向來端著風流不羈,任何人對他的評價向來只有“沒有真心”這四個字。
這樣的話,漸漸的,隨著時光流逝,他聽過了太多次,就連他自己都誤以為他真的是沒有心。
可就在與安年相識之後,許一承發現他也有真心。
他的真心不過隻對安年一人罷了。
他看到過她痛哭流涕的樣子,看到過她手腕上那一道深深的疤痕,也看到寒冬臘月下,她苦苦等待的背影……
所以,在傅擎深發現之前,他偷偷將安年帶出了國。
彼時的她脫離了生命危險,但依舊沒醒來……
國外有頂尖的醫療設備,他也請了最好的專家,可安年就是沒有要醒來的跡象。
醫生說,是她的頭部受到重創所致……
當年,她能夠醒過來的概率只有百分之五十。
另外百分之五十便是成為植物人,直到生命終結的那一天。
那是許一承最痛苦最無奈的一段時間。
他頂著她或許永遠無法醒來的噩夢,就那樣盼著,從日出到日落……
他從一個朋友真正的介入到了安年的所有。
她了解發生在她身上所有的事情。
他知道了她最在乎的人是誰,最好的朋友是誰,他抱著一半的希望每天在她耳邊跟她講述自己了解到過的情況。
為了刺激她的顱內神經,房間的電視機開著。
直到那天,國內播報的一則時尚界新聞中,一道冷清熟悉的聲音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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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眨眼,一年的時間一晃而過,整整365個日夜,那個人出現在了米蘭國際時尚展會上。
他親手設計了一套婚紗飾品。
當媒體記者三百六十五無死角的攝像機對準那個人的時候,他斬釘截鐵的開口:“這套婚紗一定會穿在傅太太身上。”
那是一種極盡偏執瘋狂的語氣。
像是傲然枝頭,卻又令人心生憐憫。
畢竟,那個時候媒體各界的人都知道傅太太已死。
但只有那個人,他仍然相信她活著。
也就是在那天,躺在牀上宛如空氣一樣的女孩,羽翼般長長的睫毛顫抖,她醒了。
醒過來的突兀又驚喜。
像是來了個突然襲擊。
她直挺挺坐起身,扭頭,呆滯茫然的眼眸第一時間落在了巨大的顯示屏上。
似乎是看到了顯示屏上男人高大的身影,她沒來由的彎曲脊背,抬手捂住了自己的心口。
她在哭。
許一承嚇壞了。
太多的情緒縈繞心頭。
她醒來的時的歡天喜地,看到她那副樣子的茫然無措。
他第一時間喊來醫生,他怕自己激動泛紅眼眶的模樣會嚇到她,他刻意的在門口整理心情,他等到自己平複下來。
亦如往常般走進去。
那樣痞氣十足的模樣,她以為她會喊自己一聲“朋友。”
可是沒有。
安年短暫xin的失憶了。
她不知道他是誰,她甚至忘了自己叫什麽……
如天打五雷轟。
許一承愕然的僵在原地。
一個自私可怕的想法湧上腦海。
他在想,這或許是上天給他的機會。
他快速的讓自己消化了安年醒過來,但卻失憶的事實。
他給她起了一個名字,叫“Eisa。”
他在想,前塵已過,他們或許會有未來。
可是,安年記起來了。
只因為那天,他穿了一身黑色西裝。
那本該是他們的第一次約會,為了尊重起見,他鄭重其事的讓知名設計師給他定製了一身西裝。
他歡喜雀躍的穿著那身西裝出現。
而她,看到了他的背影。
一聲“傅擎深”將他所有的美夢盡數打碎。
或許,冥冥之中,他們的結局早就說注定好的,不會有任何的結果……
“誒?許一承,你在這兒幹什麽?”
突如其來的一道聲音將深陷回憶的許一承拉回現實。
他怔愣片刻,茫然失神的眸子恢復聚焦。
是夏晴。
嘴角揚起風流的笑,桃花眼微眯:“來看安年?”
夏晴手裡提著營養品:“是啊,她受傷的事情引起這樣大的轟動,我怎麽可能不來看看她呢?”
許一承上前給夏晴指路,說了安年的病房號。
“你去吧,我已經看過她了,還有事就先走了。”
“你陪我嘛!”夏晴向來心高氣傲,但今天話語裡難得帶著幾分撒嬌的語氣。
她本以為許一承會停下步子妥協。
誰知那人頭也不回的衝著她擺了擺手便離去。
夏晴怔愣在原地,一時間有些無法說服自己。
她的臉色肉眼可見的陰鬱下來,隨後朝著安年的病房走去——
安年從醫院出來是在兩天后。
也是在兩天后,傅擎深才告訴她季度會當天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