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朝跟著傅擎深十幾年,第一次在這個男人臉上看到了這樣的一副表情。
雪白的被子滑落至腰間,男人身上穿著酒店深藍色的浴袍,他頭髮軟趴趴亂糟糟地附貼在額頭上。
他睡得有些迷糊,似乎用了許久的怔愣這才一點點讓意識回歸。
宋朝說,安年不見了?
傅擎深佯裝鎮定地掀開被子下牀,他瞳孔微縮,穿在腳上的拖鞋穿反了。
他用了平生最快的速度洗漱穿衣,從酒店出來之後,宋朝便開車帶著傅擎深二人去了安年之前住的小區。
可惜,人去樓空。
那間房子已經是掛牌出售的狀態了。
宋朝找到了這片房區的經理。
那經理道:“房子一開始是以出租的形式租給了一位姓安的小姐,可就在一個星期前,房子被一位姓顧的先生買了下來,聽說要當做婚房來用。”
聽到這裡的時候,宋朝下意識扭頭看了一旁的傅擎深一眼。
傅擎深輕輕閉上了眼,心臟被人狠狠捏了一把。
宋朝又道:“既然已經被買下來了,可為什麽現在又是掛牌出售的狀態?”
經理道:“這是顧先生的意思,他說婚禮不想在這辦了,要去其他城市,這是他未婚妻的意思。”
“顧先生也囑托了中介介入幫忙,在短時間內將這間房子賣出去。”
宋朝後續又向對方詢問了安年的動向,只可惜對方不知道。
宋朝無奈地看向傅擎深。
傅擎深歎息一聲回到了車裡。
安年消失了。
海城的空氣讓傅擎深感到了窒息。
他拿出手機給安年打電話,可沒有一次能夠打通,他想要給她發短信,打開短信界面的時候,他忽然就看到了收件箱裡的九條未讀短信。
“傅擎深,晚上九點來我家樓下,我們見一面吧。有些話,我要當面跟你說。”
同樣的內容整整九條。
宋朝上車的時候就看到了傅擎深盯著短信發怔的模樣,他心口一震,忽然想起有件重要的事情他沒說。
“傅總,您陪著醫療團的人飛去M國的那天夜裡,安年打了很多電話來……”
傅擎深已經打開了通訊錄,同樣的一串數字,她打了整整98通電話,都是未接來電,還有最後一通……
傅擎深眼眸忽然泛紅,他猛地扭頭看向宋朝:“她在電話裡都說了什麽?”
宋朝解釋著:“傅總,當天,您的手機在帝皇酒店損毀,蘇世將手機修複帶給我的時候手機已經因為進水出現了故障。”
“我也是巧合才接到了安小姐打電話,當時,安小姐……似乎情緒有些低落,只是問了您的去向。”
“你怎麽說的?”
“沈……”
“你……”彷彿喉嚨被人扼住,傅擎深有些喘不上氣來。
他到底還是恢復了理智。
“找,既然不在海城那就去其他城市找!天涯海角我也要見到安年!”
——
這一年的除夕,是傅擎深一個人在盛世豪庭度過的。
接到安年的消息是在將近凌晨十二點左右的時候。
陪同那條消息的還有一張喜帖。
椿二月,情人節那天,她要結婚了,新郎不是他。
盛世豪庭偌大的客廳裡黑漆漆的,沙發旁,傅擎深身影孤寂,桌面上擺著幾瓶紅酒。
黑暗中,男人垂著頭,漆黑的睫毛掩去眸底的心痛,他泛白的指尖緊緊地攥著那張喜帖,指腹輕輕地摩挲著新郎的名字。
他魔怔了一樣,有些偏執發狂地想要從紅底的帖子上擦去新郎的名字,他的手指蓋住那個名字,隨後用指甲一下又一下的刮抹著那個名字。
顧星洲!
顧星洲!
為什麽是顧星洲!
為什麽不是傅擎深?
他的眼圈兒紅了,動作也越來越瘋狂,可是這張喜帖棉亞麻材質太好了,黑色的筆跡像是滲了進去一樣,他根本擦不掉。
弄到最後那個字跡被自己刮蹭掉了,好好的一張喜帖也被揮霍成了殘破不堪,但是傅擎深不介意,相反地,他笑了。
窗外月色很好,凌晨十二點的除夕夜,各色的煙火隨著響聲綻放在夜空中,絢爛而又奪目的一刹,煙火的光也照得客廳明明滅滅地亮了起來。
他找了一支筆,一筆一劃地將自己的名字寫在了喜帖上,和新娘的名字並排著。
原來結婚還會有喜帖,喜帖上還會寫上名字啊?
他以前怎麽什麽都不知道呢?
當凌晨十二點的這場煙火即將進行到尾聲時,傅擎深拿出手機發了條微博。
“她要結婚了,新娘不是我。”
一個平平無奇的昵稱,一個毫無熱度的ID,隨著無數條微博推送,最後被淹沒在手機界面。
就像他這個人,努力地想要吸引她的目光,最後也還是角落裡毫不起眼的配角。
他又發了一條私信過去。
“年年,除夕快樂。”
“負你一世情深”這個昵稱被他改了,改成了“我的愛,姍姍來遲。”
黑暗中,傅擎深啞然地笑紅了眼……
第二天,傅擎深照舊戴上冰冷無情的面具準時出現在傅氏集團。
傅擎深還是以前那個傅擎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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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他似乎總在被外界的事情影響。
以前的傅擎深,雖然冷漠無情,可偶有人能瞧見他低頭看手機時的一抹笑,閑暇時站在落地窗前眺望遠方時發出的輕松歎息。
可現在……
宋朝看在眼裡,他是真的怕傅擎深宛如一台不曾停息的機器一樣輪番的運轉著自己身體的所有機能,總有一天會倒下。
他好言勸說過,但他不為所動。
宋朝無奈聯系了李凱文。
李凱文趕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瘦到幾乎脫相的傅擎深。
他幾乎強製xin地將人從傅氏集團的大樓帶了出來。
“去吃飯?”傅擎深沒有動怒,他就那麽平靜地看著李凱文。
李凱文開車和他一起去了一家西餐廳。
李凱文看著傅擎深眉宇間濃稠到幾乎化不開的憂鬱,他沉聲道:“擎深,你已經盡力爭取了,剩下的順其自然不好麽?”
傅擎深臉上神情如常地看著他:“凱文,接受需要時間,這不過就是個過渡期而已,你不用擔心什麽,我會放下的。”
他眼底一片了然。
李凱文直視著傅擎深,突然松了一口氣。
安年結婚的喜訊他是一個星期前收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