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震是從圖書館的那個方向過來的。
下午四點多,已經有人陸陸續續地從圖書館出來,怕一會兒新生軍訓結束後擠不進食堂。
但停在校道那不走的只有他一個。
午後的陽光不再那麽曬,只細碎地從樹葉的縫隙間漏下來,他黑色的碎發和白T恤上都有淺淡的光。
江震擰開礦泉水瓶喝了一口,就靠在欄杆那看他們軍訓。
操場那綠油油的一片,穿著一色的迷彩服又戴了頂帽子,根本分不清誰是誰。
但是江震一眼就看到了走在第一排的林輕羽。
軍訓了一天,帽簷把她的馬尾壓塌了不少,幾根碎發散下來,黏在脖子上一縷一縷的。
臉頰被太陽曬得紅撲撲,但脖頸和手都沒曬黑多少,旁邊的人都黑了幾個度了,她倒是還白得像塊玉。
只是身上出了不少汗,讓她看起來像棵嚴重缺水的植物。
站定的時候似乎是感覺膝蓋有點兒癢,趁教官不注意,她偷偷地伸出手指撓了撓。
等教官回頭又立馬抿著唇站好,開始跟著喊口號走齊步。
看了十幾分鍾後,林輕羽顯然也注意到他了,眼睛圓得像小鹿,濕漉漉地看過來。
但嘴巴很乾,林輕羽喊口號時偷偷地舔了下唇,只是不知道她發什麽神經,和他視線對上的那一瞬,齊步走突然變成了同手同腳。
“第一排順拐的那個同學!”教官突然怒吼一聲,對著林輕羽說,“你給我出列!”
江震非常不厚道地笑了一聲。
林輕羽硬著頭皮站出了隊伍,教官走到她面前,“齊步走怎麽走!教你們三天了還學不會嗎!”
林輕羽梗著脖子,“報告教官!學得會!”
“你,走一遍給我看看!”
江震換了個姿勢,原本悠閑散漫的姿態稍微多了點兒認真,像是也很好奇她怎麽走齊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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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輕羽一臉沉重,頂著教官迫人的威壓還有江震那狗東西看好戲的目光走了出去,然而沒走幾步身後就傳來笑聲。
她徹底破防了。
小臉跟著一垮。
“學得會是吧?”
教官彎腰下來看她,她長得矮,這還是第一次和教官平視。
林輕羽表情有點悲壯,“嗯!”
“那齊步走出左腳的時候伸右手還是左手?”
“右手。”
“右腳的時候呢?”
“左手。”
“那你的身體是不歸腦子管是吧?同手同腳走齊步!”剛剛還好好說話的教官又吼了起來。
身後的隊伍想笑又不敢笑。
林輕羽心說,何止是手腳不歸腦子管,嘴巴也是。
但她現在還是老老實實地說:“對不起教官,這是我們家祖傳的毛病。”
眼睛不受控地往江震那個方向瞄,心想這倒霉的一天都被他看到了,之後又要被笑話好幾天。
教官卻突然跟著看過去,“看什麽呢?”他回頭,看到樹蔭下站著的人。
江震也沒躲,大大方方地繼續在那站著。
軍訓期間旁人不能進入操場,但是會有各個院系和班級的輔導員或者副班來慰問教官和學生,送來降暑的綠豆水。
事後也會在操場外面看看。
“那人是誰?”教官沒起什麽疑心,只是看她看得這麽頻繁,兩只眼睛都要把她盯穿了。
林輕羽答不出來,教官又把她問得很緊張,隊伍裡的趙佳佳說:“報告教官!那是她老公!”
林輕羽:“……”
“老公?”
林輕羽是個小圓臉,個子也不高,長得算不上驚豔,但特別小巧可愛。
林輕羽頭一次在教官眼裡看到“驚為天人”四個字,但問的卻是,“你結婚了?”
滿臉都是“你這個小學生還能有老公”的表情。
“……”
林輕羽站軍姿站麻了,手和腳都很僵硬,但為了早點歸隊不繼續成為眾人的焦點,還是硬著頭皮胡說八道,“是的教官,娃娃親。”
–
隊伍解散時,林輕羽跳到趙佳佳身上,掐著她脖子想把她弄死的心都有了。
“我大學四年的擇偶權啊啊啊啊!”
狗東西。
趙佳佳在她們四個人裡個子最高,抱著她像揣只小考拉,“好了好了,別掐了,你老公在旁邊看著呢。”
“還說!你還說!”
要不是那天趙佳佳一直在她耳邊喊自己的愛豆老公,她能被這麽洗腦嗎?
不過趙佳佳也為此開導了她一下,“以我這雙閱男無數的眼睛來看,你發小長得不錯,喊一聲老公也不吃虧。”
經過軍訓的這段時間看下來,身邊的男生幾乎沒幾個人能超過他。
“哼!那也不能再說!”
“好好好,不說不說。”
林輕羽把帽簷壓到鼻尖,躲在趙佳佳背後想順著人群從出口跑掉,結果還沒走過去,帽子就掉在了地上。
等她彎腰去撿時,頭頂突然冒出一道涼涼的聲音。
“林輕羽。”江震站在面前,像個索魂的一樣,伸出兩根手指頭朝她勾了下,“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