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莘鼻尖微微一酸,險些要不爭氣的紅了眼睛,好在努力忍住了。
不過她的變化,還是讓賀潯看在了眼裡,提起指尖,在她鼻梁上不輕不重的刮了一記:
“小哭包。”
黎莘赧然,輕哼了一聲,把臉埋進他胸口。
心裡是前所未有的安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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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見兩人親密姿態,卿卿不敢打擾,默默噤了聲,心緒不寧的扯著自己的袖口。
賀潯柔聲安撫了黎莘兩句,便抬眸望向卿卿。
再見到她,他實則是百味陳雜的。
生前與蔣恪勢同水火,卿卿算是夾雜在他二人之間,左右為難。
然而他對她,究竟是鍾情,還是因為蓄意想同蔣恪作對,幾分真心,幾分假意,他自己都說不清楚。
唯獨能肯定的是,他死後並不似蔣恪那般執念,和她現下相遇,心中也早已不生波瀾,除了些許愧疚,再無其他了。
他衝她輕輕頜首,展眉而笑。
“阿潯,”
卿卿喚了他一聲,
“許久不見了。”
的確夠久了,久到她記憶中鮮衣怒馬的張揚少年,已徹徹底底的變了模樣。
他容顏依舊,俊美更甚,青澀褪去後的沉穩,真正能同蔣恪勢均力敵了。
黎莘耳尖動了動,從賀潯懷裡偷偷抬起頭來,露出一雙黝黑晶亮的眸子,在兩人身上反覆打量。
賀潯摸了摸她的腦袋,對卿卿道:
“牢你費心了,小丫頭脾氣大,難為你還能勸住她。”
他話語間頗多維護,卿卿是聽出親疏之別,反是脾氣大的“小丫頭”聞言不滿,拿手在他腰間輕輕掐了一下。
賀潯面不改色,空出手摁住她作亂的小爪子。
卿卿恍然,良久,才感慨的歎道:
“從未想過,有朝一日,你竟能有這般模樣。”
她,蔣恪,賀潯三人中,她與賀潯同歲,嬉鬧著長大,蔣恪年長他們五歲,賀潯還是一團孩兒氣的時候,他已經是個玉樹蘭芝的雋逸郎君了。
至她及笄嫁給蔣恪,一年後便因病亡故,那時的賀潯,面上的青澀都未盡數褪去。
是以她瞧著現在的賀潯,更覺時光如梭,歲月易逝了。
賀潯一怔,既而無奈笑了:
“那時年幼無知,做了許多事,現在想想,還是一時意氣衝昏了腦子。”
他把黎莘亂拱的腦袋按回懷裡,緩聲道,
“如今你與蔣恪團圓,我理當祝你們美滿長久。”
黎莘聽到這話,即便對蔣恪已是憤恨大過歡喜,也不由心尖刺了刺,黯然安靜下來。
卿卿愣了愣,視線不覺落在他懷裡的黎莘身上,眉心輕蹙,含糊道:
“嗯……多謝……”
賀潯又道:
“至於這小丫頭,本就與我有些淵源,若是蔣恪不再苛求,我自會帶她回北酆,往後不再相見。”
他說著,瞥一眼黎莘,見她乖巧的垂著眼,並不反駁。
卿卿猶疑著,不敢滿口應下,隻道:
“恪哥哥那處,我會去勸一勸,可你也知他的性子,他——”
“我不許!”
話音未落,就聽門外傳來蔣恪含怒嗓音,壓的極為低沉。
卿卿身子微顫,容色慘白。
賀潯和黎莘循著聲音同時回過頭去,正對上蔣恪冷肅面容。
因他來的突然,黎莘還倚著賀潯站著,兩人雙手相握,十指緊扣。
落在蔣恪眼中,便格外刺眼。
他神情鬱鬱的望向黎莘,刻意略過了賀潯,沉聲道:
“莘兒,過來。”
黎莘咬緊了唇,並不看他,反而朝著賀潯的身後縮了一步。
她這次絕不會妥協。
賀潯將她護著,唇角扯出一抹譏諷的笑:
“蔣恪,要從我這裡將人擄走了,不問問我答應不答應嗎?”
蔣恪瞳仁幽黑,辨不清情緒:
“可笑,”
他嗤一聲,
“當初將她帶走的人,竟有臉來責難我了?我不過是讓她回該回的地方,與你有何乾系?”
他想過賀潯會來找黎莘,卻不想他來的這般快。
而最讓他憤怒的,是黎莘對賀潯的態度。
分明自己才是照顧他百年的阿兄,他賀潯算什麽?竟讓她如此信任依賴,甚至不惜與他作對。
“蔣恪,你別忘了,”
賀潯的面色也冷下來,
“當初你做了什麽,你心知肚明,若我將這事捅開,你猜猜,你會淪落到什麽地步?”
身為十殿閻王之一,卻徇私枉法,拘下魂魄,又毀人輪回。
這事說大也大,說小也小,無人知曉便無礙,若是有人揭出來,結果就截然不同了。
“賀潯!”
蔣恪果然被他激怒,咬牙切齒道:
“你敢?!”
他發怒時修為震蕩,首當其衝的黎莘頗覺不適,忍不住用力攥緊了賀潯的衣袖。
至於卿卿,雖隔的遠還好些,卻也有些支撐無力了。
賀潯將黎莘拉到身後,隔開他周身翻騰的鬼氣:
“我敢不敢,你可要試試?”
若非蔣恪欺人太甚,他也不想和他鬧到這地步。
若此事被揭發,旁人暫且不提,黎莘興許會被奪去鬼身。
因她無辜,倒不會懲罰她,至多讓她再入輪回。
可……
想起她天定命數,與卿卿極相仿,每一世都會體弱多病,早早夭折。
還不如做鬼痛快些。
蔣恪額際青筋突突直跳,平白多添三分猙獰,看的卿卿心焦不已,忍不住想上前:
“恪哥哥,你們別……”
她魂體虛弱,又被方才蔣恪的鬼氣影響,只堪堪上前兩步,忽的身子一晃,軟軟癱下去。
“卿卿!”
正在與賀潯的蔣恪悚然一驚,忙衝上前去,把她接在懷裡。
賀潯微微動容,但並未上前:
“蔣恪,”
他難得以如此鄭重的語氣同他說話,
“她一路走來不易,你我心知肚明,我勸你珍惜眼前人,至於旁的,你就放下吧。”
他看著身後垂眸的黎莘,知她心中複雜,便繼續道:
“小丫頭我帶走了,往後我們留在北酆,與你們二人,再不相見。”
蔣恪未答話,赤著雙眼為卿卿穩固魂體。
賀潯見狀,將黎莘虛虛攬在懷中,輕聲道:
“我們回吧。”
黎莘頜首,低應了一聲:
“好。”
此番下來,她終於明白了許多,蔣恪或許對她是有些執念,可在他心底深處,歸根究底,還是獨一個卿卿。
這樣,也好。
她無意卷入他們之間的糾葛,如今能夠脫身,算是她的幸運。
她該滿足的。
黎莘嗅著賀潯身上淡淡的冷香,眼眶微熱,濡濕了他的肩畔。
這是最後一次為蔣恪哭了。
某亙:這裡暫時告一段落,後面嘛……大概先吃點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