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燈 

發佈時間: 2024-11-06 09:33: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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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廈言情小說

所謂點天燈,便是對這物事勢在必得了。扶南風俗,無論何人,天燈一點,不管他人叫價如何,皆添一百上等靈石。
天樞子見對面點了天燈,面色微詫。
病心枕著腦袋,懶懶散散的望了一眼對面廂房:“意思是,無論叫什麽價,司星樓他們都要加一百靈石?”
天樞子頷首,略是黯然:“自然,司星樓乃京都豪門,想來他們勢眾,這定風珠或許拿不到了。”
“哦……”病心一手撩開一截兒帷幔,朝外道,“五百上等靈石──”
對面豔奴回稟:“麒麟代掌門六百──”
“七百──”病心笑嘻嘻又答了一句。
對面回道:“八百──”
天樞急急揉了揉她頭髮,低聲道:“別鬧,師叔可沒有九百上等靈石。”
病心狡黠笑著,一雙明眸朝著對面探看:“既然咱們拿不到,也別讓他們佔了便宜。什麽司星樓,當真給他們臉面。”她衝外頭又大聲道,“一千兩百一十四!”
對面那報數的豔奴顯然一愣,少頃才回道:“……一千三百一十四……”
“不要啦!”病心伸手拉回帷幔,衝天樞粲然一笑,“讓給他們。”
天樞略是怔忪:“此物難得,若要渡海必不可缺。”
“小師叔既然要遠去北漠尋玄修入道,那咱們以後便是他人眼中的邪修了。既做邪修,便要有邪修的做派。”病心掩了掩衣襟,“這司星閣浩浩蕩蕩一行人自京都來到理城,自然有下榻之處。今夜拍賣結束,想必會去驛站休憩,不如趁夜去借那寶珠過來,來日事成再還他即可。”
天樞見她將偷竊說得振振有詞,頗覺好笑,嘴角微勾:“那代掌門可是分神期修士,師叔昨日方才煉成元嬰……”說著他停頓兩息,自覺渾身靈力充沛,只感歎病心天生異體。
她果然是罕見的爐鼎,歡好兩次便令修為突飛猛進,不知到底是何等雙修密法。天樞面色微沉,心道邪修之道果然是蹊蹺捷徑。
“既然是偷,哪裡需得打照面。何況……”病心抬手,手上是天樞贈她那一枚隱法戒,在燈燭下熠熠生輝,“還有此物呢。”
二人在理城盤桓了幾日。
七月初七,流火之季,天樞自理城城內驛站處打聽到,司星樓一行人下榻在城中北街最豪華寬廣的甘棠園。二人略作喬裝,於暮日十分,作旅客來到甘棠園外。
甘棠園並非尋常客棧以層層廂房以供旅客住店,而是擁有極廣的佔地與庭院。甘棠園只租住給四海修士,因各地世家恩怨繁多,則將園林劃分成一處處院落提供住宿,每處庭院間隔數丈,更適宜修士們旅居。
甫一進入門庭,則可見此處花植繁茂,牌匾之下有一錢櫃,一年輕夥計提了紙筆迎上前來:“二位修士,旅居住宿?”
天樞頷首:“正是。”
“不知何方世家門派,如今什麽造化?”說著,那夥計便記錄起來。
天樞涎眉笑笑,攬過病心:“散修,元嬰。這位是我道侶。”
那夥計眸中微亮,頗是殷勤:“竟然是元嬰期的真人,失敬失敬。您能來咱們甘棠園,實在蓬蓽生輝。如今正有一處安逸僻靜的院落,名為青庭,三十丈見方且設施齊全。不知二位可還滿意?”
“自然。”天樞頷首,遞給病心一個眼神,“還請帶路。”
病心戴著幕籬,衝那夥計嬌怯怯施了個禮,腳下一歪竟把人撞得一個趔趄,紙筆落了一地。
“心兒,怎麽這麽不小心!”天樞微慍,連忙躬身將紙筆撿起來,抖了抖塵土,衝那夥計道,“小哥兒莫要見怪。”
病心連連賠禮:“是我笨手笨腳,還請恕罪。”
那小夥計連忙擺手,接過紙筆:“無礙無礙,二位請隨我來。”說著領著二人進入甘棠園中。
病心偏過頭來,低聲問:“小師叔,看見了嗎?”
天樞微不可察的頷首:“你師叔過目不忘,司星樓的人在他紙上記著,住在緋庭。”
二人心懷鬼胎,面上卻拘著笑意,隨著店夥計引路一路看探,記住了甘棠園分布,才住進了青庭。
甘棠園攏共二十個庭院,據路上木牌指示所見,青庭離緋庭東南相隔,約有半盞茶的腳程。二人入住青庭換好暗色衣衫,待天色黑盡才悄無聲息地出了門。
天樞小心關上門拴,仔細打量。甘棠園接待各路修士,為避免糾紛爭執,四處皆種下了有異香的佛陀花。此花香所在之處,無法使用靈氣,旅住在甘棠園中的修士們與尋常人無異,自然也避免了許多打架鬥毆動輒牆毀路崩的場面。
這在扶南國是很常見的。
既然都無法使用靈氣,那他麒麟分神期又有何妨。
天樞仔細想來,當時雖有下山之念,尚在猶疑,也是病心挑唆才毅然決定。如今要去偷取定風珠,也算是冒險行事,偏被她說得條條有理。投身玄修雖是禁忌,卻無法抵擋此等突飛猛進的造化進益……她就像是西瞑國那些舶來天書中記載的,引佑人們偷蘋果的蛇。
她循循善佑,並不強迫,只給選擇。她既純卻欲的外表之下,恐怕並非那麽純粹。而她的心思,也極難揣測。聽聞天虛子也是將她撿來的,莫不是什麽奪舍的邪修或是妖女邪魔?
天樞思及此處,回頭借著月光看了一眼背後戴著幕籬的病心。
帷幕遮著她的臉頰,她似在咕咕嘰嘰念叨的什麽。
天樞心下微怔,屏住呼吸,回身小心回身挑起她的面紗──
……她在幕籬下啃著一只雞腿,發出咕咕嘰嘰的聲響。見天樞看她,她抬起小鹿般清澈明亮的眸子,嘴裡東西還未咽完:“小西噓(小師叔)?”
天樞嘴角微勾了勾,漠然放下簾子。
──定是自己想多了。
師侄無助少女,純真懵懂不能自理,如此嬌弱爛漫,豈會是妖女之流。
不可能。
如此思來,更生兩分憐惜,喚她:“走了,仔細腳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