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廈言情小說
妖修成型,總有那麽一絲妖氣。除非如青丘那等飛升的大妖,能夠借花香護持,旁的總有瑕疵可尋。
眼前這小狐狸雖然造化不俗,人身也修得俊俏迷人,可病心是何等眼界,一瞬便已識破。
她看破卻不說破,疑惑這狐狸精何以纏上自己,只作懵懂羞怯之態:“我……我叫病心。我方才貪看花燈,不慎和我師叔走散了……我師叔說他要去丹藥鋪子買東西,我卻尋不得路。”
塗山輕笑,將惡鬼面具極其隨意地歪歪掛在頭側,渾然一派少年輕佻,朝著病心伸手:“城中丹藥鋪子約有七八家,我都熟悉。若姐姐不嫌棄,我帶姐姐找找看?”
病心省得,只將手納在他手心裡:“有勞小公子了。”
塗山狡黠一笑,十指相扣。
二人各懷心思,朝著月城中間繼續走。
塗山帶著她穿過重重花燈,小心翼翼護著她肩頭,似作不經意問道:“心兒姐姐身量輕盈,可是修道之人?”
病心噙笑,看他模樣。雖說有些輕佻卻不輕浮,面孔也是一等一的好。便想起從前青丘說的那些狐族勾飲人族的手段,覺得很是新鮮,只隨口答道:“小公子猜得不錯,不過我天資愚笨,沒什麽本事,連禦劍飛行都使不利索的。”
塗山心中暗松一口氣,繼續探道:“修道之事,也不必急在一時。”又輕巧問,“姐姐的師叔去丹藥鋪子做什麽?”
“我前些日子受了傷,師叔替我去尋藥。”
“受傷?”塗山心中一動,計上心頭,回頭看向病心,露出一個颯爽微笑,“我倒知道一種修煉之法,能提升修為又比藥石更能強身益體。不知姐姐可興趣?”
還能是什麽修煉之法。病心腹誹,狐族不就是雙修之法?這小狐狸道行不高,話術倒是彎來繞去,真有意思。面上卻周旋起來:“自然是求之不得的。不過現下還是找我師叔要緊,只怕耽誤久了更尋不見人。”
塗山自也不急:“瞧我,忘了姐姐要緊之事。姐姐且隨我來,仔細腳下。”他不著痕跡緊納她手,便領著她朝城中最大的丹藥鋪子繼續行進。
約莫半盞茶時,二人來到月城中心最大的丹藥鋪子——冷香堂。
甫一靠近,便見三層樓外的小廣場上烏泱泱聚集了百十來人,墊腳仰頭的,似乎在看什麽熱鬧。
病心亦是好奇:“這是怎麽了?”
塗山乖得厲害,笑嘻嘻道:“我背姐姐看看?”
病心也不推拒,自順了他的肩膀趴上去:“辛苦小公子了。”
二人墊腳,朝著人群中觀望。
只見冷香堂裡三層外三層圍得水泄不通,正堂中央,一個身著道袍的中年男子怒目豎須,拉著一個青年人似乎在爭執著什麽。
那青年人神情漠然,劍眉微蹙,正是天樞不假。
中年男子灰髯長須,一手持浮塵。他身後跟著好些個青年修士,皆以他馬首是瞻。
便見此人一手攔著天樞:“本尊乃東玄洲小洞天雲鶴散人,坐下弟子三百人。昨日方到這月城,不過為求丹藥而來,以養分神圓滿。不知這位道友什麽造化,偏要與本尊搶這補血丹?”
“分神?”塗山有些踟躕。
病心察覺他反應,附在他耳邊問道:“小公子為何詫異?”
塗山不疑有他,又覺病心聲音輕軟,人畜無害,只半真半假答道:“我家中……家主。家主昨日說見有雲鯤近岸,似有大能到訪北漠月城,今日喚我出門探看。我近些日並未見有厲害的修士入城,只想著莫不是這位所謂的雲鶴散人?”
病心輕嘖了一聲:“雲鶴散人很厲害?”
塗山一時也說不上來。
若凡人來看,能夠遁入仙道,參透法規,精通異術便算是大能。可若修仙之人來看,分神雖也算是罕見的造化,可……有大能入城這話,是陸崖親口說的。
陸崖是什麽人,戰神劍祖,曾經在欲海侍奉上神姬的大神官。如今雖然墮天跌落大境界,卻仍舊是想都不敢想的厲害。重回仙神之位,不過只差機緣與時間。
更何況,陸崖劍神的脾氣誰都知道的狂妄自大,當真是九重天的仙官們來了,恐怕也不敢在他面前太過輕舉妄動。
他口中的“大能”,難道真是面前這分神期的,雲鶴散人?
塗山說不準,只得與病心道:“或許便是罷。總歸比我強便是了。”
病心暗道:那你家主也沒啥見識。
心中腹誹,她眼神卻朝天樞的方向看去。
只見天樞手上提著一包油紙包裹的稀罕丹藥,並不欲與這雲鶴散人糾纏,只言:“先來後到,道友何必糾纏。”說著便要走。
那雲鶴散人眼中精光微眯,盛氣凌人:“既有仙門入道,世間之事便是強者恆強。這丹藥與我修為大有進益,即便讓給你也是徒然可惜。”說著竟是一副得理不饒人的模樣。
天樞脾性並無章法,素來也是恣意慣的。大抵所有遷就都給了病心,平日裡看著是極好的耐心。眼下這番糾纏難免有些惱怒,凌然抬眉,只淡淡吐出一個字來:“滾。”
那雲鶴散人臉色驟然一變,當著弟子之面,面子好掛不住。只想著自己堂堂大修,外人都尊一句真君,在東玄洲也是響當當的名號,誰不曾給臉面。
眼前男子年歲看著不大,卻是軟硬不吃。又想來初到月城,正想聲名大噪做出些名堂,便起了交手之心。
便見雲鶴散人雲步一擋,抬手拂塵揮過,祭出一招太乙生風!
整個月城中心廣場上頓時飛沙走石,疾風如刃,撲向天樞面門!
天樞避身雲手,手中金劍劍鞘一擋,堪堪接下。
兩人靈氣交接之間地面崩裂如龜甲,砂石迸濺。
四周圍觀的民眾本是看如此高階修士極難遇見,湊個熱鬧,誰知一言不合竟鬥起法來。
人群轟然驚叫聲起,四散而去。
塗山被奔逃的人群撞得趔趄兩步,連忙背穩了病心,口中默念隱氣訣,想要尋處躲藏。
卻見那頭。雲鶴散人是想逞風頭教訓一下面前之人,誰知面前之人竟同是硬生生接下一著!一時又見眾人逃散,自己門下弟子們也是東倒西歪,好沒臉面。再看面前青年男子手中一把金劍嗡鳴不止,絕非凡物。
……好在他修為應是剛至分神,靈氣還未純熟。
雲鶴散人一時百轉千念,終歸是想找回場面,總不至於在弟子面前輸了排場。便說時遲那時快,手上塵拂隱現寒芒,一式起了殺心的氣衝陰陽驟然起勢。
天樞未料這老道偷襲,還未站穩便覺面前殺氣凜冽。待抬首看去,便見那老道探手而來!
情勢緊迫避也不開,只能勉力抬手接招。
“不好!”病心趴著塗山背上,探身看去。
那雲鶴散使的陰招,修為又在天樞之上,出手便是叫殺。
天樞毫無準備,此招若勉強接下,不死也殘。
病心焦慮萬分,只得揪著塗山頭髮:“快……”
話音未落,卻覺頭上黑雲壓城。
天空中忽然腥氣四散,層雲滌蕩,一道紅芒自天上落下,威壓如山而來!
眨眼之間,便有站得近些的民眾,被這陡然降下的紅芒震得瞬間爆體而亡!
塗山靠得近些,被那紅芒余壓一鎮,口中霎時噴出一口汙血。
病心勉強睜著眼睛,連忙運氣庇體,看清那紅芒真身,竟是一道血紅色的劍氣。
那劍氣凜冽萬分,狀如彎月又如弓弦,來勢凶猛迅速。不過刹那間,劍氣直直射入雲鶴散人腹中黃庭之穴,將他捅個對穿,當場斃命!
月城頓時陷入一片淒厲騷亂,天上圓月不知何時已經血紅,照得滿地屍骸宛如煉獄。
病心眼熟得不行,心跳如擂。
塗山連忙抬頭一看,立時臉色蒼白,背著病心就要跑:“不好……家主出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