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淡

發佈時間: 2024-10-31 07:31: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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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嘉遇拖著池妍的行李,同池妍一起乘電梯下樓。

在車庫的時候,他特地放慢了步子等了半晌,後面卻沒有任何人追來的腳步聲。

池妍察覺到他的磨蹭,搶回行李箱走的飛快。

兩人上了車,余嘉遇卻沒有發動引擎:“不再等會兒?”

“等什麽?等他追下來讓我不要跟你走。”池妍自嘲地笑笑,“他做不出來那樣的事。”

過了會兒又道:“也不是做不出來,只是不是對我。”

她語調譏諷,眼眸卻是低垂的。

余嘉遇盯著她看了一陣:“需要肩膀借你靠一靠。”

池妍:“我想喝酒。”

半個小時候,余嘉遇帶著池妍去了一家私人品酒室;他特地選了幾隻陳釀,結果池妍直接當水喝。

“78年的蒙塔榭,你好歹給點面子。”余嘉遇提醒道。

池妍這反應過來自己一下子喝進去了好幾萬人民幣,歪頭看他:“你心疼了?”

余嘉遇笑笑:“我比較心疼你。”

“前些年你到底都經歷了些什麽?”余嘉遇按住池妍繼續倒酒的手,“還有秦墨,你們怎麽回事?”

池妍沒答他,他隻好自己給自己也斟了一杯,在她旁邊坐下:“分手而已,哭一場,睡一覺,很快就過去了。看開點,你會遇到更合適的。”

“為什麽不說更好的?”池妍挑眉。

“你覺得我比秦墨好嗎?”余嘉遇問。

池妍轉頭看了他一樣,沒說話。

“這就對了。”余嘉遇,“像我這樣優秀的,在你眼裡都比不過秦墨,比他好的,恐怕也沒幾個。”

“……”池妍,“你還真會往自己臉上貼金。”

被余嘉遇的厚臉皮逗笑了,池妍倒了杯酒同他碰杯。

兩人最後喝得醉熏熏的。

余嘉遇叫了自家司機來接人,車行在半路,池妍的電話響了。

她暈乎乎的,幾乎沒有思考就接了。

然後秦墨聽到了她有點迷糊有點漫不經心的聲音:“喂。”

盡管只有一個音節,但語調是微醺的。

他本來沒幻想她會接的,沒想她一下子就接起來了;他很想問她是不是喝了酒,但又怕一開口她就會厭惡地把電話掛了。

直到許久過後,余嘉遇的聲音從旁邊傳了進來:“誰的電話呢?”

秦墨如夢初醒般 “喂,你在哪?”

然而池妍並沒有答他。

她似乎緩了好一陣才反應過來,語調也隨之冷淡下來:“有事?”

那一刻,秦墨隻覺心頭堵得慌,卻還是壓抑著,找了一個憋足的借口:“你東西沒拿完。”

那邊又是一陣沉默,許久後她開口道: “那都是你的錢買的,不是我的東西。”

“……你用的就是你的。”秦墨,想了想還是試探地問她的地址,“或者我幫你寄——”

話還沒說完,電話就被掛了。

再打,怎麽都無法接通,很明顯,他被拉黑了。

秦墨頹然的放下手機。

十一點,即使處在市內繁華的階段,外頭也漸漸的安靜下來。

偌大的公寓,冷色調的燈光照著,顯得特別空曠。

明明客廳陳設一應如昨,但少了個人,他便覺得房間空曠得仿佛能聽到自己的呼吸聲在回蕩。

胃裡陣陣翻滾,提醒他他的晚餐還沒有得到妥善解決。

秦墨走到冰箱前,想要早點家政阿姨包的餛飩隨便應付一下;拉開冰箱門,映入眼簾的卻是一排的礦泉水,Lauquen Artes。

那是池妍喝習慣的品牌,水源據說來自安第斯山脈地下450米帶水層;盡管秦墨喝著覺得同一般礦泉水也沒什麽區別,但池妍卻堅持有區別。

她這個人就是這樣,一向挑剔。

不說什麽都要最貴、最好的,但她有自己的舒適區,一樣東西如果被她排除在舒適區之外,她是絕對不會勉強自己試第二次的。

即便當初在酒吧遇到她,她身上穿的用的,也不是廉價的大眾品牌。

想到這兒,他不免有些擔心她帳戶上的錢還夠她這樣開支多久。

但轉念一想,他現在匯款過去,她怕也會給他轉匯回來;再說,還有余嘉遇不是嗎?

自嘲地笑,秦墨最終從冰箱裡取了瓶酒。

一個人的時候,他其實並不喜歡喝酒。

一是平日飯局應酬他喝得已經夠多了,二是他太忙了。

互聯網行業競爭激烈,他公司看著勢頭正勁,其實也是員工們批命加班換來的;他作為領導人更不敢懈怠,得隨時保持清醒,指不定一個電話又遇到什麽重要的事情。

因此平時即便再煩躁,他也大多抽兩根煙而已。

可是今晚,他卻很想喝酒。

白蘭地是別人送的,秦墨喝了大半杯也喝不出個什麽感覺。

也許池妍在,她說清楚出個一二三四五,但他不行。

高爾夫、交誼舞、騎馬……這些東西他還可以多接觸訓練起來的;可品茶品酒——他味覺天生不敏感,再好的東西喝到嘴裡也都差不多。

用池妍的形容那就是——牛嚼牡丹。

不過又有什麽關系,他需要的只是酒精。

當酒意終於泛上來,他才感覺舒服了些,把頭往後靠在沙發上,靜靜看著著空曠的房間。

他其實不需要那麽大的公寓的。

以前的那套他就覺得挺好,小一點更有家的溫馨,收拾起來也方便,樓下有大型菜市場,小區也遠比現在這兒更有生活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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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池妍卻不喜歡,嘲諷他即使賺了錢,眼界也依舊低陋。

她總是這樣;說話尖刻,像個刺蝟,總是隔三差五地扎他幾下才滿意。

心情好的時候只是嘲諷嘲諷工作狂,小心有命掙沒命花;心情不好的時候……她說的話能戳的人心窩子疼。

可也就是這樣,他們居然也相處了兩年。

這兩年裡爭吵是常態,但也不是沒有溫情的時候。

身體的發泄外他們也有親密的擁抱和親吻;他們也曾促膝長談,從浩瀚宇宙到俗世紅塵;他應酬喝醉,她雖然嫌棄,但也會耐心、細心地照顧他……

每當那些時候,他是能感覺到他們之間的感情的。

當她收起她的鋒利,肯主動對他展露溫柔的時候,他想她是想要天上的星星,他也是願意幫他摘的。

可轉頭她又會譏諷、嘲笑他……像是一個死循環,將兩人的關系至始至終維持在一種非典型的包養與被包養之下。

有時候他都在想,他們到底適不適合——不說三觀、不說生活習慣;有哪一對情侶會像他們那樣日日爭鋒相對?

可那兩年裡,他和她都沒有先放手。

直到今天,她終於用決絕的語氣告訴他,他們完了。

重重呼了一口氣;秦墨將杯中剩下的酒一口氣喝了乾淨。

所以要放手嗎?

既然她覺得這麽累,是不是應該依她。

可為什麽一這麽想,連日來加班的疲憊仿佛一下子都湧上來了。

他起身回房睡覺,昏昏呼呼間卻始終睡得不安穩,幾次在試圖翻身去抓枕邊人的時候醒來;最後臨近天亮,才因實在太過困倦得以淺眠。

相比秦墨的輾轉反側,池妍就睡得沉多了。

她在余嘉遇的公寓裡一覺睡到大天亮,直到鬧鍾響了好久,才爬起牀來。

洗漱後,沒多久門鈴便響了。

“昨晚睡得還好嗎?”余嘉遇拎著早餐站在門口。

“嗯。”池妍讓開身。

余嘉遇徑直入內將早餐放在桌上;池妍發現,除了早餐,他還拎了一個大袋子,裡面裝著牙膏牙刷、漱口杯、梳子、毛巾、拖鞋等等東西。

都是女士的樣式,看上去是給她準備的。

“這套公寓自我買了後基本都是空著的,我幫你買了些日用品過來。”余嘉遇,“你一會兒看看還有什麽缺的,我讓人買了送過來。”

他說著又幫她將東西從袋子裡拎出來,一件件去掉吊牌和包裝,幫她擺到相應的地方,擺的時候還不忘四處摸摸、瞅瞅:“還有,這些家具家電你也看下有沒什麽壞的或者不喜歡的,我幫你找人換了。”

“這裡呢,平時家政阿姨是一周過來打掃一次,既然你住進來了,我讓他們兩天或三天過來一次。”

“你上班的地方離這裡有段距離;我開了我那輛卡宴過來,就在負三層車庫。”他說著將車鑰匙掏出來放在桌上,想了想又問,“還有什麽我沒想到的地方嗎?”

“你乾脆再給我請個保姆?”池妍挑眉。

“可以啊,不過你口味比較挑,我得花點時間……”余嘉遇。

“打住打住——”池妍看他一本正經的樣子,不禁打斷他,認真看著他道,“余嘉遇,再艱難的環境我都經歷過了,你別再把我當曾經的池妍好嗎?”

說完又一把拉他坐下:“別忙了,這些東西我自己會收拾的。”

余嘉遇於是笑笑,“今天周末,有什麽打算?”

“上班。”

“周末還上班?”

“一般周末都是要上班的,因為有展覽。”

“哦,我可以去看看嗎?”

在余嘉遇的堅持下,兩人吃完早餐一起出門去了美術館。

池妍雖幹了也有一個月了,但平日的工作大多還是各種打雜;於是當秦墨在館裡找了好久終於看到池妍時,她正同余嘉遇在一間類似雜物室的房間裡給幾副油畫打包。

那樣的活兒,不是秦墨親眼看到,他根本不敢想象池妍會做,甚至還做的挺熟練的。

之前池妍說她找到工作時,他就曾懷疑她所謂的工作到底能堅持多久,畢竟她一向三分鍾熱度——

但他差點忘了,對於她真正喜歡的事情,她其實既有耐心,也極能堅持;就像當初同他幫她補課的時候。

那個時候,她的理想還是當一名畫家。

她父親執意讓她考個管理類專業,以後好繼承企業;可她一心只想畫畫,於是表面順從,私底下卻偷偷準備報考英國某所藝術學院。

有次他發現了,於是問她為什麽不試著說服她爸?

畢竟她那樣的性格,她真要執拗起來,她不可能輸給她爸的。

他於是向她表達了自己的疑惑,誰知她聽了反問他道:“你所謂的說服是什麽?一哭二鬧三上吊?那太難看了。”

她笑,“他既然不支持,我就自己掙獎學金去好了;等我拿到了錄取通知書,到時也已經滿十八歲了,做什麽決定,選擇權在我。”

她從來都是那樣,不肯示弱,不肯示軟。

為了堅持自己的決定,她除了每日除了要完成高三繁重的功課,還要想方設法擠出時間練習繪畫,練英語……

好在,最後她成功了。

她家出事過後,他找了她好久,幾經周折從人口中打聽到,她最終如願去了她曾夢寐的學校。

只是——

後來不知什麽緣故,她在英國待了兩年又回國了。

後面這件事,還是他還在酒吧遇到她後覺得不對,暗中找人調查的。

關於她為什麽回國,他也曾幾次婉轉地問她,她都不肯說;直到現在;余嘉遇重新提到了這個問題。

“你的工作就是做這些?”雜物室內,余嘉遇似乎頗有些替池妍不值。

“沒辦法,任何工作都得有一個過渡期不是嗎?”池妍反問,繼續打包。

余嘉遇一愣,大概是沒想到現在的池妍居然能說出這種話,過了會兒又問:“可你以前的夢想不是畫家嗎?”

“是啊,可惜沒天賦。”池妍。

“?”余嘉遇不解。

池妍打包的手忽然停了下來,轉頭看他:“阿裡斯基與龜聽過嗎?”

余嘉遇:“古希臘哲學家芝諾的那個著名悖論?”

“不是。”池妍,“我說的是北野武拍的那部電影。”

“講什麽的?”余嘉遇。

“講什麽……大概是講凡人與梵高的距離隔著一座不可逾越的大山。”

池妍說到這兒頓了下,吐了口氣才繼續道,“我試過了。在英國那兩年,我花光了我所有的積蓄……然後發現,並不是那塊料。”

“我可以畫下去。”她的目光停在正打包的油畫畫面上,“我可能終其一生也只能做一個畫匠。”

“所以……你選擇了現在的職業?”余嘉遇又問。

“對啊。”池妍,“如果我家還有礦,我大概可以隨心所欲地畫下去,不管什麽藝術的眼光,自己開心就好。可現在……我得有一技之長養活自己不是嗎?”

“……”余嘉遇忽然發現自己也有不會安慰人的時候。

池妍卻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在我雖然沒有創作的天賦,但並不妨礙我欣賞。”

余嘉遇默,只好笑道:“你會成為一個出色的策展人的。”

“不,是藝術經紀人。”池妍糾正。

“嗯,你會成為一個出色的藝術經紀人的。”

“我也覺得。”

兩人旁若無人的的一邊打包一邊聊天,直到畫都打包得差不多了,池妍轉頭看到了門外的秦墨。

“來看展覽?”余嘉遇見到秦墨,招呼道。

“嗯。”秦墨應了一聲。

他來時設想過很多情形。

比如池妍見到他會如何嘲諷、譏笑他;笑他沒有藝術修養,卻還要硬湊著過來裝逼。

但這次,池妍很平靜,平靜地彷彿根本沒看到他一樣,轉頭繼續手裡的活兒。

直到,她將畫都打包完了,她才終於開口同他說了第一句話。

用無比冷漠的語調,她說:“麻煩讓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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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天賦這種事池妍會告訴秦墨嗎?當然不會。

(提醒一下,這是今天的二更,覺得不連貫前點前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