築基期的身體雖然不堪一擊,但比凡人卻有天壤之別。聚靈力貫入掌心,借金蛇鞭的雷霆氣息一擊而出,可以斬殺凡人於眨眼之間。
門口的凶匪目瞪口呆,盯著病心面前那徐徐倒下的歹徒屍體,渾身汗流浹背,酒意登時醒了大半。
他再細端詳病心,嬌弱少女,豈能一擊斬殺八尺大漢?心下索性一橫,咬牙切齒,蒼啷啷拔出腰間宰牛大刀,哇呀呀怒喝一聲,便朝著病心面門劈砍而去。
病心負手而立,氣走靈台,腳下躡步微微一點,行空而起。
那凶匪撲了個空,見竟有人能懸浮於憑空,面色煞白,驚呼一聲:“怪物啊!!!!”
病心垂眸不言,旋身一腳踢在那匪徒脖頸之處,便聽得哢嚓一聲,似是頸椎斷裂的詭異聲響。
那凶匪被病心一腳踢斷了脖子,去勢未消,朝著柴房外眾匪徒銀樂行酒的荒院橫飛出去,雙腳徒在地上飛了足足十丈,才一頭扎在尖銳的破籬笆上,當場斃命!
荒院兒裡頓時響起一片匪徒們驚呼逃跑的聲響。
病心收斂靈氣,渾身衣袂無風自動,宛如羽毛般落回地上,掐訣隱氣。
目之所及,整個荒院一片奔走狼藉,火光四起,雞飛狗跳。
病心抬眸尋找那騙她來的“陳伯”的蹤影,四下不見,只在地上的泥灰裡看見一塊兒有著“陳”字的腰佩。
她拍了拍裙擺塵土,小心將撿來的泥塑劍柄塞回袖口裡,回過頭,看看地上躺著的裴九郎,腳尖一偏,將那“陳”字腰佩踢到了他面前:“還活著?”
裴九郎嘔血不止,大腿上刀傷幾是戳了個對穿,連撐了兩下都起不來身,只試試抓住那塊兒腰佩,手背青筋畢現。
病心嗅了嗅血腥味,湊過去看了眼。他傷勢雖重,流血不止,卻沒命中要害之處。伸手探他眉心,才覺著裴九郎體格溫厚,竟隱約有靈根在體。
雖說是一團混沌不堪的下等五靈根,到底比尋常人強上那麽些許。
……大抵是死不了吧。
病心抬腳要走。
“仙子……”背後傳來少年郎的虛弱聲音。
病心停步,回頭看向裴九郎,指尖點了點自己下頜:“叫我?”
裴九郎勉強擦了擦嘴角的溢血,拖著腿朝病心爬了兩步,聲音已是氣若遊絲:“仙子留步……”
仙子……病心很久沒有聽見過這樣的稱呼了。
在欲海的時候,宴席奉茶水的妙露仙子、負責傳信托令的瓊音仙子、善解人意的織雲仙子……都是真正的仙子。
人間也常將傳聞中得道女修稱為仙子,不過那也是至少是顯化元嬰的大能。
可見這裴九郎是個沒見識的。
病心看了看他:“有事?我確不會救人的法術,你大約也死不了。”
那裴九郎並不說求救之事,只悶悶一個長頭向病心磕了下來,震得地上塵土飛揚:“懇求仙子收我為徒!”說著猛然抬起臉頰,一個結結實實的響頭又磕了下去。
病心怕他腿傷雖不致死,免得撞碎了額頭反而喪命,略移腳尖將鞋面墊在他額頭下頭:“我沒收過徒弟,應當也教不好你。”
“我不求能比仙子一般道法精深,只求習一身本事,參悟入道,鋤強扶弱。令世上不再有今日此等暴虐橫行之事。讓我阿姊……能夠瞑目。”
病心反笑:“入道?裴九郎,你可聽過大道無情。”
裴九郎微怔:“聽說過……”
“大道無情,不分善惡,以萬物為芻狗。”她難得如此細心,讓他初窺一眼彼端的規則,“求仙問道,向寰宇借命,與天地同氣,長生久視,日久彌新。你要修大道,就要學會渡過無盡孤寂壽命,虛懷以待,直到忘記前塵種種,甚至你阿姊。”她聲音宛如鳳鳴,“若你一心念著你阿姊與今日悲痛,又如何忍耐無邊無際的道呢?”
裴九郎滿是血汙的嘴角微動,答不上來。
“走了。”病心擺擺手,躡步輕踏凌虛,躍入無盡的黑夜之中。
……
回了驛站,已是深夜。
青丘與麒麟都已尋齊物事,唯獨病心空著雙手回來了。
“是我不好,走錯了路。”
麒麟揣著手,冷冷看了她兩眼,忽伸手捉住她的手腕兒。
一截泥塑的破劍柄落了出來,劍柄上赫然刻著“斬仙劍”的字樣。
“先聽我說……”病心見麒麟拇指掐尾指一截,便知是滅魂訣起勢,連忙按住他。這才徐徐將經過與緣由同青丘與他說了,“與陸崖是半分關系無有。若那破殿裡奉的是你的北帝明王踏鬼像,我也得將你的明王印撿回來。總歸不能這樣隨作塵土,我心裡難受。”
麒麟臉色稍霽,松開了她的手。
青丘略是思忖:“月城附近的確有些匪徒,之前詭月境在時,收斂許多。或許,如今又出來活動了。依我來看,神姬姐姐要尋的那幾樣藥材,本不是要緊的,便罷了。咱們趁夜上路,省得夜長夢多。”
諸人如此合計,便上了馬車。車軲轆噠噠一行,趁著夜幕深沉,朝著月城再北處,徐徐而去。
車馬行進丈量這片北去的土地,是茫茫無際的黃沙。宛如蛇行一般的車軌緩緩朝著更遠的方向迤邐。
病心與麒麟共乘一駕車馬,她又軟又懶,歪歪斜斜枕在麒麟打坐入定的膝蓋上,伸手摸索著一旁青丘給她放的山河圖志與各地奇聞異事的書籍。最近讀的,是關於東玄洲女帝的豔情史。
指尖兒勾著扉頁挑開兩三頁,剛剛看到《渴臣》之“女君伐雪國,直臣覲丹陛”的故事,車馬一抖,書冊啪地落在臉上。
病心眯起眼睛,連忙挪開,看見麒麟紋絲不動。
他素來道心堅定,論法能神通,也算是寰宇數一數二的神君。入定時神閑氣定,黑發無風自動,靈台清明,就連手上捏的坐忘訣都是如此標致好看。
又說此時,他身上褪卻法衣,只著一件人間男子常用的墨色衣袍,交領之處嚴絲合縫,自矜端正,只露出一截鎖骨清晰的脖頸。
即便翻遍四洲七海,再沒有人能將黑衣穿得如他這般好看,襯得整個人寬肩窄腰,風骨巍然。
病心嘴角動了動,心旌飄拂,反手勾出他的脖子。
麒麟手上訣法一動,睜開眼睛。
“酆天子道心不堅呀。”病心得逞。
麒麟徐徐吐息,忽然反手一撈,勾著病心腰身將她拉了起來。
病心笑嗔道:“何以如此風情不解!”
麒麟修長雙指自挑開腰間玉帶,不容置喙:“神姬慣會引火勾風。”
二人這般拉拉扯扯,正欲醬醬釀釀,忽聽馬車外頭傳來塗山的聲音。
——“……病心姐姐,沙漠裡頭有個人跟著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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